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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古怪游侠
明霜睁开眼,身上的感觉熟悉又疲惫。 她裹紧被子,慵懒地转了个身,惊见越深讪讪地蹲在床边,正瞧着她乐:“昨天辛苦你了。”
“你……你怎么还不走!”
明霜又羞又怒,顺手抓起枕头砸向了他。 越深咬牙颤声:“哎……我的伤……” 明霜顿时住手,带着一点怀疑,但总算是关切地看着他。
还是挺在意老子的嘛!
越深笑出了声。
他昨天本来还有点痛,但是夜里狠狠活动了一番,现在血脉通畅,身心舒爽,恨不得再去打架!
越深心头更甜了几分,甚至忘了之前还对明霜生气。
一时情迷,他捉住明霜的手腕,重重咬上嘴唇。随后小声道:“丫鬟不在,只能我伺候你了。你再睡一会儿,我端水来。”
明霜看着他背影消失,愣了片刻,躺倒在棉被里。
离家以来,自然是辛苦的。
明霜好强,说不要明家帮助就不要。没有仆从,大事小事自己照顾,生意又开展得坎坷,说心不累是骗人的。
她扭捏地揪着被单,小声对自己说:那就让他照顾一下吧……
他占了大便宜,还看到了自己放荡丢人的模样,当然要付出点代价!
回忆昨晚的经历,血色一下涌上脸颊。 但是又觉得有点奇怪:越深说昨天她很辛苦,但是明霜不记得自己卖了什么力,应该还是贼子更累吧?
他的体力真够可怕的!
咣当——
院里传来水盆落地的声响,接着是越深的阴阳:“这么早就来,殷勤过头了吧?”
游侠韩肃的声音传来:“你是……?” 越深叉腰拦到他面前:“我是她哥哥,没有我的同意,陌生男人少接近她!”
对面嘲笑回来:“哦,那明小姐遭遇强掳时你这做兄长的何在,由得她险些死掉?”
越深气焰非但不减,反而更嚣张:“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在保护他?”
“够了!”
明霜掀开门帘款步走出:“一大早这样吵嚷,这里还有别人呢。”
她是急匆匆收拾起来的,只盘好了发髻,擦了把脸。饶是如此已经足够美艳。
越深看得心里欢喜:这都是老子拼了一身剐滋润出来的呀!
转头看那游侠眼观鼻,鼻观心,心情十分复杂:这么艳光四射的霜霜都不能让他抬抬眼珠子?他是有点问题。
韩肃抱拳致歉:“并非有意打扰。不过,我昨天抓到了几个流窜的水贼,想来可以审审他们。”
“你抓到了他们?”越深颇为惊讶。 他当时和这些故交大打出手,转头见明霜晕厥,挂心分神。此时几个敌人趁机抽出短刀招呼上来。
这本也不是难题,谁知刀上还淬毒! 越深被划开皮肉,很快麻木难支。于是更多的刀刃砍上了身,他在连杀两人后,终于放弃了抵抗。
拼着最后的清醒,他找到了药局,晕倒在门口前最后听到的,只有药童的尖叫……
思绪收回,游侠正在讲述经过:“他们剩的人已经不多,正从山路往镇子方向逃。我小作追踪,把他们打晕送到了县衙。他们打扰明小姐生意,殴打村民,已经足够审判了。”
能夜里走那么远山路,还能追踪?
本事不小啊!真的只是一介游侠?
越深悔不当初,如果当时自己再机警点,再强悍点,就能无伤解决所有歹徒……明霜身边就不会多这么个实力强大的野男人!
明霜听了喜出望外:“好极!只要有突破口,就能把幕后主使揪出来。我们快些行动!事成绝不亏待你!”
她对韩肃报以感激的一笑,灿烂又温柔。 看得越深眼窝发酸:什么时候也对我这样笑笑?该干的不该干的都有那么多回了,她跟自己说话时还跟个债主似的!
于是看韩游侠更不顺眼了。
“不是要帮我打水吗?人呢?”回了屋的明霜忽然探出头来。
越深一个激灵:“啊!来了来了!” 然后美滋滋地去打水烧火,把温水送进屋里时还不忘瞪韩肃:“姑娘家没洗漱呢你就来打扰,活该你打光棍!”
韩肃一脸鄙夷:难道你不是?
赶赴县衙,县太爷一脸对不住地作揖:“桐城的宋大户派人来,拿着知府手令,把人调走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明霜知道没必要花时间和他发脾气,跳上马车打道回桐城。
越深故意让游侠赶车,在一旁冷眼观察。 身板挺直,手臂有力,操控马匹的手法训练有素。
而且,似乎他平时操纵的马不是民间的马种,而是军马?!
越深抱着胳膊,也不是是否是疑心生暗鬼,他觉得这韩肃韩游侠,有些眼熟。
“不许无礼!”明霜在车厢里看到越深死盯着车夫,伸手在看不见处掐了他一把。“这是我的恩人,我不要再听到半句为难他的话!”
“……”
越深莫名挨了骂,还没法解释是另一个人格的明霜要求他留心防备的,只觉得天大的冤枉。
不过她偷偷摸摸的这一掐,幽怨娇嗔的一眼,倒让他觉得有点偷情般的刺激。
要是没别人,准得把她按在车里亵玩一番……打住,收心!
如此纠结地心情中,车子飞奔回了桐城。 因为驾车技术高超,甚至送囚车才刚刚到府衙门前。
越深不想被比下去,当先腾身跃起,几脚便踢翻了囚车。
车上人滚下来,见到是他,抱头便走,被越深一一扯着头发拽回:“现在知道跑了?当时怎么那么勇?是毒刀子给你的勇气?”
韩肃默然看着越深的身手,冷不丁问明霜:“令兄身手甚好,难道是家中请了厉害师父?”
他冷峻的语气和尖锐的目光让明霜心底一寒,似乎,他盯视越深的目光更像猎手看到猎物。
“没……啊,我哥哥是最近认祖归宗的,之前在外面流浪了一阵。都是野路子,不值得多看一眼。”
还是保护他一下吧。
韩肃沉吟不语:这酷似被斩首的肖将军的拳法……在这里出现?
(三十一)对簿公堂
眼见韩肃目光专注,明霜大喊道:“这是你动手的地方吗?还不快回来?”
越深正打得解气,明霜喊他还不想停手。明霜又喊了他几次,声音里真的有了怒意,他才收手回来。
越深摊手:“怎么?这些人搅合你的生意,顺便也给你出气啊!”
明霜不便解释刚刚的一切,只瞪着他道:“这的事不用你管,自有韩少侠陪同。你还不滚回家去,爹不担心吗?”
越深不明白她说话时频频乱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刚要问,腿上已经挨了一脚:“离开这!别让我说第三遍!”
“……”越深满心莫名,又怕明霜真的气急,只好灰溜溜离开。
到了远处,躲在墙角后观察,只见明霜和颜悦色地和韩肃一同进入县衙,像一对公主跟侍卫一般。
“哼,跟别的男人都挺好,就跟我不好!”越深阴暗地咬着拳头。
等着!非得让你融合露珠的人格,到时候回忆一下对老子做过什么,又被老子怎么做过,看你羞不羞!
说起露珠,越深回忆起两人枕畔的耳语——大多是调情,但也有几句正经。
明霜会晕倒是那几个流浪水贼导致,但是拐走明霜的却是宋家的远房亲戚,那个为了还债不做人的冯岩。
这事随着马车落水而无从查起,如果不是露珠告诉他,还真埋下来了!
不行,可不能让宋家那老头好过!
他回了明家,管家迎上来,正要诉说明老爷的揪心,越深先安排起来:“去找那个姓冯的欠了谁的钱,查查姓冯的怎么还的钱,他欠钱多,没有那么多现银,给我查他用过的票据!”
被明老爷按住每天恶补经商之道,他多少也浸染了一些知识。
管家只好先办少爷的差事,谁让老爷叮嘱过一切以越深为重呢?
安排好一切,他又悄悄地摸回府衙,溜到人少处翻墙而入,再在一颗大树上隐匿身形,把堂中看得一清二楚。
恰好此时,宋老板受传召而来。不过他仪态从容,浑然不惧。
“听说有人要告老夫?就是这几个贼人吗?” 明霜笔直地站在一旁,笑对来人道:“许久不见,宋老板精神依旧,不知道哄抬棉线价格的失败回血了吗?”
丑事重提,宋老板登时红了老脸,看到一些时日不见后的明霜更加妖娆动人,心里的火气更加不可抑制!
知府看看明霜,又看看宋老板,十分为难。两个都是城中大户,得罪那边都不是。
“咳,宋公,明小姐状告你买通这些贼人搅乱她的生意。这几名贼子刚刚已经开口认了,不知这其中是否有误会,还请宋公解释一二。”
知府努力地留面子了。
宋老板却不屑冷哼:“他们招了?屈打成招吧?”
确实,在越深出手教训他们之时,每个水贼的小手指都被掰断了,骨节处只是淤青,但十指连心的疼痛难以言说。
“上了堂都给我说实话!”越深对他们每个人说,“不然另外九个指头也一样!”
同为水贼,他们知道越深出手的狠辣,更知道他神通广大,他说要断另外的手指,上天下地也要做到。
“没有没有!本府岂敢?”
各个水贼也忍着痛道:“我们确实收了这老家伙的钱,他恨明家小妞让他生意折本,要我们搅合她的好事!”
“还让我把那小娘皮……不,小妹打晕扛走,交给他的亲戚!”
堂外树上的越深冷哼一声,手里的匕首翻了个花又回了鞘中。既然实话实说了,那就放过这几个贼人的命。
宋老板怒喝:“一派胡言!大人,这几个贼子的话也能信?再说,什么亲戚?这人在哪儿,我怎么不见?”
他上前几步,小声对知府道:“这几个贼人是你放走的,不解决掉,等着一起死吗?”
知府一整个无语。
他本来就是被宋家的老东西威逼利诱着做了违法通融的事,现在又反过来怪他手软?
知府只好扔下一支令箭:“这几个恶徒是越狱逃走的,人品恶劣,不必再审,押入死牢,上书大理寺审阅!至于什么亲戚,尸体的身份还不能确定,不予采信!”
明霜上前一步:“慢!大人,纵容这些贼子话不可信,他们身上却有锋利又淬毒的兵刃,这并非几个逃犯能轻易入手的。大人,如此明显的疑点,就这样放过?”
宋老板好整以暇:“不用查了。我府上最近丢了些收藏的宝刀,原来在这儿。正好,老夫顺便报案了。”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明霜挡住要押人犯的差役,冷笑着问:“大人,青天父母官就是这样办案吗?就是匕首是偷的,上面的毒是寻常可得吗?几个逃亡的人藏匿还来不及,无人指使自觉自愿地去扰乱我的生意?大人若这样查案,休怪我不念素日情分!”
知府也冷了脸,纵容让着这些富户,却不能让他们踩着自己的官威。
“明小姐要如何?”
“大人不是没有上峰。”明霜靠近他:“凭我资助剿匪之战的功绩,难道在巡抚那里说不上一言半句?”
“你!”
堂外的越深暗暗拍手,霜霜凶起来都是这么动人。只要凶的对象不是自己,他看着便格外痛快。
哪知知府强行推进决定:“本官已经下了令,你们听不见吗?死牢,死牢!”
几个水贼不知所措,他们几番出入府衙都被高举轻放,早就是滚刀肉。这会儿听到真的要死,纷纷大哭求饶。
“明小姐,明菩萨,说说话吧!”
谁能想到现在最不想让他们死的是差点被他们害死的明霜?
明霜咬牙,对韩肃道:“拦住差役!” 韩肃瞬间身影移动,没人看得清他是怎样行动的,但是所有差役的棍棒都断成了数截,佩刀都被插在了墙上。
厉害!
越深在树梢上猛地吸了口冷气,这个人决不会是个无名游侠!
看着被树叶遮挡,影影绰绰的背影,他忽然记忆复苏:
那个晚上,他以为明霜和未婚夫私会,愤怒之下溜进军营。
在那里迷路的当口,有个人影吩咐士兵送文书,他才找到明霜的踪迹。
那个他远远瞥见的背影,一个能出入军营中心大帐的人,没有随着军队离开,反而出现在了明霜身边?
比起贼偷更怕贼惦记,比起惦记更怕不知道贼在惦记什么!
知府拍案而起:“明小姐,你要大闹公堂?信不信把你一起抓了!”
“慢!大人,且慢!”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堂:“人证我们找到了!”
片刻,明老爷也踏上了门槛:“离开明家,也是我家的女儿,谁敢抓她?!”
(三十二)公堂
知府一下子陷入两难:原告被告都有钱,这个怎么断案?
于是沉默不语,让事情自行发展。
管家紧随而来,领着一个买办模样的人上了大厅:“大人,小人刚刚找到这位老板,他和这案子有些关系,请他自己说吧。”
那人看着满堂的人,摊手道:“我和一个姓冯的做过生意,他欠我钱,好久还不上。累得老子从百里外追来收债。他三日前倒是把钱还上了,不过才一半。我这等着另一半,他人呢?”
管家一笑:“麻烦把冯老板给您的银票给咱们看看,可否?”
那人从褡裢里拿出了借据和银票,管家递上去:“这银票是咱们桐城本地庄子发的呢。”
宋老板一听便怒喝:“那又如何?” 管家不敢得罪,但是明霜已经明白过来:“冯岩是行商,从不在我们这一带行走,他身上怎么会有本地银装的票子呢?必然是本地人给他的!宋老板,在桐城,你可是他最亲的人啊!”
“那就说明是我给他钱的吗?”
明霜冷笑:“我们都是生意人,就别装傻了。银票都有编号,去银装一查就知道是从哪家户头拨款的。”
宋老板一时气短,忽然脸色一变,笑了:“是了是了,我之前给了冯岩一些钱,只是亲戚间的互相扶持而已。这也是罪证?”·
包括知府,堂上众人无不暗骂,都宋老板一向吝啬,如果不是有利益,休想从他指缝里抠出一个子。
“原来你对冯公子这样好?”明霜故作惊讶,“那他死在芦花镇,你却根本不去处理后事?”
“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宋老板硬气反驳。他知道这和刚刚表演得慷慨亲戚自相矛盾,但管不了了。
“不知道?你咬定了不知道?”明霜抱着胳膊最后问了一句。
“不知道……他去哪儿,去干了什么,我全不知情。”
明霜叹口气:“知府大人,冯岩的马车摔到了河沟里,车马残骸尚在,可以去调查一番。方圆百里之内有马车的人家不多,各自样式不同,马匹同样各有特征。查问车行和马贩子就知道了。他们不可能全都串供。”
她说到一半时,宋老板已经慌了,惨白着脸想要后退,但被明老伯按住了肩。
“老宋,我们相识多年,你的生意之道我不评论,但是主意打到我女儿的身上,我却不能容你了。”
明老伯叹口气,对知府道:“宋老板给了你多少钱,大人只管退了。明某虽然不会贿赂你,但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知府心里明白,明老板尽可以造些河堤、大路,安排一些万民伞、生祠,这些都是为官一任的政绩,步步高升可比手头两个钱重要。
“左右,把疑犯宋某拿下,给我细细的审!” 宋老板兀自横眉立目:“谁敢?我可都给过你们钱,你们大人都是我的狗……”
知府把令箭摔得震天响:“堵上嘴!拿下!” 宋老板乱蹬着腿被拖了下去,连锦鞋都甩飞了。
知府走下案桌想要拱手相谢,但是明老爷没看他,对明霜道:“威风逞够了吗?回家!”
明霜站着不动,她自然感激爹出来撑腰,但是都闹出公案了爹肯定会强迫自己回家,到时候又要过和越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
好像比以前更为难了。
“我不想……管家,你怎么知道找这个人的?”
管家挣扎给作证的买办谢礼,闻言赶过来:“是大少爷吩咐的。怪了,他分明急得很,怎么还不赶过来?”
明霜撇嘴:“他被我骂走了,要脸的话自然不会来。”
然而越深凝固在树上一动不敢动,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那个游侠的盯视。
该死!他方才听明霜和姓宋的辩论时有点入迷,一时没有控制呼吸,就被发现了?
现在下去就是对当官的挑衅了,又惹一堆麻烦。
他只能眼看着明霜被明老爷拖走,一脸不爽,十分心疼却不能相陪。
只等到府衙人散了,灰溜溜地下树、翻墙、回家。
一到家,发现明家乱成一片,他忙赶到正厅,只见邹氏哭的天昏地暗:“不见了,我就回去打个盹的功夫,他就没影儿了!”
越深抓住明霜:“怎么了?”
明霜顾不上甩开他:“霆儿不见了。” 她虽然镇定,但是眼圈红红的,明显忍着眼泪不哭。
“邹姨,你坐下,慢慢说。霆儿走失之前发生了什么?”明霜端来一杯茶给她。
这时家产之争已经不是事了,邹氏一五一十道:“他听说野……越公子回来了一趟,念着好几日不见大哥,就去门口看。回来说你在公堂上告状,又想去见你。我……我不准。”
邹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希望儿子和抢家产的对手关系太好,不过见明霜不介意,就继续:“后来老爷也出门了,我一个人无聊,打了个盹,就……呜呜……”
明霆是个机灵的小鬼头,邹氏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他骗个人再溜出门,不在话下。
明霜对越深道:“那臭小子肯定是去见我们了。可我和爹回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他,他喜欢的店铺里也没影儿。”
回来的路上明霜想给弟弟带点东西的,经过的明霆常去的地方她都光顾了。
没有人。
越深毫不留情地说出唯一的可能:“哼!被拐了。”
明霜向后踉跄了一步,越深抓稳了她,好在此时没人注意这些了。
明老爷已经没空去骂老伴了,喊来管家:“让知府派人搜,他要钱就给他钱!”
“是!”
明霜捏紧拳头:“我也去!我要找他!” 越深把她按在椅子上:“多你一个又帮得上什么?给我好好待着!”
说罢大步出了门。
他眼角瞥见等在外面的韩肃,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迎上去问:“你应该很擅长追踪吧?明小姐有麻烦,你不主动帮忙?”
“可以,但我不白帮忙。”
“要多少钱?”
“如果要钱,我早就跟明小姐开口了。我要跟你打一架!”
(三十三)用身体交换……?
明霜听到打斗声赶到院中时,两个人已经打得满面通红,脸上各自多了许多淤青。
她气坏了:“住手,现在是内斗的时候吗?” 越深收了拳,摸着下颌,刚刚他吃了一拳:“说的是,被气糊涂了。用不着他,我自己去找臭小子!”
哪知韩肃态度陡变,十分和善:“越公子不要计较,只是一介游侠的癖好,看到高手就想过招。请二位稍等,我去街上查查。”
“我跟你去!省得你耍花样!”
越深跟着游侠出了门,从某个不起眼的民居里借来一条狗,给它闻了明霆的贴身衣物。那狗呜呜几声,便发足一阵狂奔。
明霆的确从明家出发往县衙去,不过在经过闹市时脚步忽然折了方向,来到一个小胡同中。
“气味到此便断了。”韩肃说。
越深捡起散落的一根干草,恶狠狠道:“是草料,之前有马匹在这里等待。肯定是拐子的马车在此等候,掳了小孩就带上车。”
韩肃趋势狗子重新再闻,捕捉到马匹的气味,继续追踪。
两个人随狗狂奔,直到城北门外。
城里人口稠密,车不能疾行,城外确实一马平川,马车的车辙早就蔓延到视线尽头了。
“可恶,被他们跑了!”越深满头汗水,心中怒火喷发,揪住韩肃:“都是你,要不是你拖着我打架,也许我们能赶上!”
“动动脑。马车早就走远,根本不在一时片刻。”韩肃默然推开他的手。
片刻,他又点头道:“越公子身手果然不俗,追了这一路竟不比我慢。这是江湖生涯练就的吗?”
他虽然也微微气喘,却依旧平静从容,甚至还能说笑。
“滚!没空和你扯闲篇!”越深吼罢,不愿就此放弃,又沿着车辙追出去十几里。
却没见线索,一点都没有。
听到他回返明家后的报告,邹氏哭得晕了过去,明老伯更是半天多了许多白发。
明霜照顾他们两个休息,自己洗了把脸,回到正厅上时,眼睛还红红的,人已经十分镇定。
“桐城往北的大城镇,最近的是石头城。那里已经是临江的大城,渡口发达,如果到了那……”明霜的心沉重得坠得说不出话。
越深抓住她的手:“你净想着最糟情况,自己吓自己!听我说,拐子抓了小孩,要么索要赎金,要么就是把小孩卖到父母找不到的远处。如果是第一种,只是钱的事也就罢了;如果是第二种,我们现在就要追上去!”
明霜恍然点点头:“对,对!韩少侠,有劳你陪我走一趟!”
“停!”越深站在明霜和韩肃中间:“明霆已经丢了,我怎么可能让你跟着来路不明的臭男人出门?你也被拐了怎么办?”
“现在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吗?”
韩肃端着已经凉掉的茶杯摇头:“二位,我姑且还在场。”
越深给了他一记大白眼:“你就留在明家帮助那老两口,找明霆的事你少插手。”
“但我比你更擅长追踪。”
“再擅长臭小子也不是你弟弟,他是我和霜霜的小弟,你别沾边。”
韩肃果然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确实。” 那边明霜早就出去安排人打点行装,才没空听两个男的拌嘴。
好在她从前也时常外出打点生意,仆人们轻车熟路,一顿饭功夫便收拾好了。
她随手抓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打成包裹,匆匆登上马车。
转头一看,发现跟上来的是越深,不免惊慌。 “你!?你还真跟来……好吧!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干涩充血的眼睛让她眼睛痛,但不敢弱了气势。
“好——”越深无奈地把明霜按到车厢里,“什么都听你的,我不敢!”
车夫见两人坐好,挥起马鞭驱车向北而去。 明霜推开窗缝,让夜风吹着眼睛,免得眼泪收不住。
一旦哭起来,她会崩溃,会失去理智,那更救不回霆儿了……
一股大力把她扯入怀中,滚烫的手掌捧着明霜的脸,炽烈的吻落在她唇瓣上。
明霜推开越深:“刚刚才说,你不许打歪主意!这种时候……这种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要是弟弟找不到怎么办?爹娘后半生岂不是要以泪洗面?
还有自己,一时负气出走,谁能想到就再也见不到那混小子了?……
如果当时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肯定不会轻易离家出走了呀!
不离开,霆儿就不会溜出门见自己,就不会……
这一切岂不都是她的错!?
越深再度把她拥在怀里:“不怕,不哭。事情远远没到绝路,我们肯定能找到他。”
“我们?他跟你又没关系!你会认真找他吗?你只是……”她不想说下去,说越深只是为了找机会接近自己才挺身而出。
可是,如果能用这副身体换霆儿平安回来,那……她也干!
于是她抓住越深的头发,让他和自己唇齿相交得更深,更纠缠,更水声响亮。
就在她伸手去摸越深的衣结时,忽然觉得脑后某处被按了一下,一阵疲累如潮水袭来。
她一整天强撑着,终于到了极限。
眼皮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越深解下外衣给明霜披上。过程中有点差异衣结什么时候开的,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么去找明霆……
(三十四)帮我睡着
越深压低斗笠,穿过人潮涌动的集市,找到一家猪肉摊。
“三斤精肉,一半去骨剁成臊子,一半要切小块,骨头单挑出来。”
屠户是个跛脚的,站起来说:“手头没有那么大块的肉,客官去存货的地看看?”
越深嗯了一声,屠户把摊子盖了,一瘸一拐带他去了个小院。
一进院门,屠户便长跪叩头:“见过少主!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您了!”
越深把屠户搀起,苦笑道:“不提什么主不主的,你们都是爹的旧部,是我长辈,我没这个脸当你们主人。”
屠户执着地行礼,说道:“要拜的要拜的。我们被将军的案子牵连,吵架流放。本以为老命就要交代了,幸好有少主奔走,不然……”
当时许多犯人被流放到南方瘴疠之地,恰好押送要途径桐城附近的水域。为了营救方便,越深加入了水寨,并且步步高升,有了自己的小队。
肖将军的许多旧相识都是他辗转偷渡出来,途径水寨转移到别处。
“少主,你这次来,是终于要动用存下的关系网了?”
越深犹豫着点点头。
“甚好!那些老同袍早就等着你振臂一呼。这皇帝老一天昏庸似一天,早该反了他的,为将军报仇!”
越深这些年来救下的人互有联系,隐居在石头城里积攒人脉和资源,经过多年,已成气候。
“不,我另有想做的事。”越深有些为难,“我需要动用你们的力量找个小孩。”
“是某位同袍的遗孤?”
“不……和我们的大事没有关系。” 他把明老爷收自己为儿子的事说了,和明霜的纠葛略去:“总之,明家人十分善待我,我不能坐视不管。”
屠户猛地站起,怒火之下几乎站不稳:“他只是个奴才,当年不要脸地卷了将军的家产离去,已是对不起主人。将军身死,他倒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喘两口粗气,继续说:“我们隐藏了这么多年,就为将军复仇而活,怎能为一个竖子暴露?”
要短时间里找一个下落不明的小孩,必须动用一切关系,一切人情,这对于积累的资源无疑是很大的消耗。
越深默然听他说完,承受着一切怒火,最后终于说:“我只知道,若父亲在世,他也会选择放下报仇去救小孩。”
“那如何一样?!”屠户甚至忘了要尊重越深,暴躁的吼声惊起了乌鸦。
越深板起脸,没办法,只好用强硬的:“这是作为将军之子的命令,也是作为你救命恩人的请求。两日内,把这孩子找出来。否则我们恩断义绝,为父亲复仇之事我自己担当。”
说着他把一张画像塞给屠户,转眼已经没了人影。
只留下追不上的屠户干瞪眼。
越深忧心忡忡地回了市集,按约定找到明霜所在的茶楼。
“好嘞,姑娘的意思小的记下了,这就给您物色去!”一个商贩模样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离开了。
明霜端坐在雅间深处,镇定从容,精神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
越深在她旁边坐下,问道:“人伢子怎么说?”
明霜的平静顿时破了功,眼泪哗地落了下来:“问了七八个伢子,他们手上都没有霆儿那样的孩子!怎么办?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是两人商量的计划,越深去找人脉,明霜借口要买随侍小童,向人伢打听识字又懂规矩的小男孩。
越深按住她的手宽慰:“不急,没有消息,说明也没有卖出去过霆儿那样的。我们没有晚。”
明霜心慌意乱,情急之下反握住他的手:“你的朋友们怎么说,他们有什么方法吗?”
越深强笑一下:“放心,他们会帮忙的。” 明霜何等精明,听他说得含糊就知道有障碍,她垂下眼眸:“是不是让他们为难了?全城找一个小孩太难了……”
越深拍拍她的脸:“说什么呢?对我没信心,也得对我爹带出来的兵有信心。”
肖重越将军盛名在外,明霜这才点头放心。 越深把她带回落脚的客栈,求爷爷告奶奶地让她休息。他自己再度外出打听了半日,发现略知情些的人都守口如瓶,壁垒森严。
还是得熟悉本地地下生意的人出面才行。 他疲惫地回了客栈,推开门发现明霜就等在门口,眼睛红红的,一见到他就抓紧了他的手。
“我们会不会弄错了?会不会根本找错方向了?”
越深叹气:“你睡不着?”
“当然!”
明霜试着休息了,只是翻来覆去,一合上眼就种种杂念纷至沓来。
她受不了,起身找越深,哪知见不到人,她越来越焦虑。
看到他回来,心里才舒服点。
越深想要故技重施,再点穴让她睡去,不过明霜难得主动握着他的手,他舍不得抽出手来。
“你躺下休息,我、我陪着你,行吗?” 看着明霜诧异的神情,他赶紧声明:“我只是在旁边看……”
“你当然要陪着我!你还想去哪儿?” “……好吧。”越深一把把她抱起,轻轻放到床铺上,“你放心睡,睡醒了就会有好消息了。”
“不许走远。”
越深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就地盘膝闭目。 布幔隔得很严实,明霜看不见,但就是能确定他在身边,仿佛有种热浪从外面穿透传来。
明霜滚来滚去,又烦躁了许久,伸手推歪了床边的人:“想办法帮我睡着!”
越深流露出忧色:“你再努力一下吧。总是用点穴的法子会血流滞涩,容易头疼。”
“那你换种办法啊!白痴!”
越深并非真的白痴,迟疑了片刻,钻进了布幔里。
“这种时候,好吗?”
明霜别开了头,小声说:“和你一起的时候,没空想杂念……”
话未完,嘴唇已经被堵上了。
“会让你忘了烦恼的。”越深在接吻间隙说道。
(三十五)睡得着了?
“嘶——”明霜深吸了一口冷气。
越深正进入到一半,听声眼底浮上忧虑色:“要停下来吗?你根本没准备好。”
虽然刚刚认真地调情了,但明霜心事繁杂,身下几乎没有润湿。要不是她前两日才被越深疼过一番,穴口足够宽绰,根本是一点都进不去。
明霜撕扯着被单,额头的汗水滴落,和泪水混在一处。
她几乎咬破嘴唇:“我……我几时说让你停了?你说要让我……忘了烦恼的!”
“可是,你抖得好厉害……”
话说一半脸上就挨了一拳。
“做你该做的!”
越深叹了口气,但放心了一些:她动手打人的样子还是和平常一样生龙活虎的。
他抱持着耐心,重新在明霜脸上落下轻吻,从眉心到鼻梁,顺势吻掉泪水的痕迹。
一边咬着她的小耳垂,一边把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轻轻地摩挲,直到听到明霜压抑不住的叹息。
“舒服了吗?”
明霜没有回答,喘息中扬起头,露出脖颈修长的曲线。
冷不防地,越深在她凸起的美人筋上重重啮咬,像是凶兽咬住猎物的死穴!
明霜呀了一声,却没有反抗。她感到那股久违的热意在身体深处升起。
她手掌胡乱摸到越深的后脑,引导他的吻向下移动,直到自己胸口。
越深轻轻一笑,舌尖在樱红的小凸起上一勾:“你已经很配合了呢,知道我喜欢怎么玩你!”
“多话!”明霜恼恨非常,抬起膝盖朝他腹部顶去,被越深趁势捞住脚踝。
他扯过早散落一边的腰带,一边系在明霜脚腕上,将她大腿上抬到极限后,再把另一边系在床头柱子上。
“把你的浪穴和小屁股蛋都给我露出来!”越深忽然恶狠狠在她臀上重重一拍,趁着明霜猝不及防间,他把女人另一边玉腿如法炮制,用明霜的裙带系了。
看着明霜两腿八字大张、被折迭绑缚的样子,嗓音低哑地说了声:“真漂亮。”
雪白饱满的大腿富有肉感,让人想一口咬上去,中间被狠狠扯大的蚌肉嫣红饱满,穴口的嫩肉正诱人地微颤。
她想象着自己此刻的姿势,腾地脸红了:“混账!办事就办事,把我弄成这样……这样……好羞人!”
明霜感到男人贪婪的眼神盯着最私密的地方,虽然什么都没有碰到,却感觉像是已经被他侵犯了一般。
终于,那里涌出了细细的泉水。
越深在她软嫩的蚌肉上拍了几掌,恶狠狠地骂道:“小骚货,被男人瞧几眼就来兴致了?这是惩罚你下贱!”
明霜委屈地呜咽起来,不知为何,越被辱骂羞辱,她越觉得欲火高昂!
男人的拍打次次击中她暴露出来的小豆子,明霜本能地要夹紧腿躲避,偏偏腿被分开绑缚,脆弱地方只能被迫受击。
“啊……好痛……”她哀泣着,软软的腰乱扭,眼泪迸出来,这次却不再是恐惧忧愁的了。
越深毫无怜悯,非但不停,还涌指尖的茧子用力磋磨花核,直把那里磨得通红,磨得明霜两腿徒劳乱踹!
虽然痛,但蹂躏带来的刺激和快感顺着脊背传到顶心,让明霜渐渐失控,生生被亵玩到喷水!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小穴狂喷,洒得臀瓣上亮晶晶一片。
越深松了口气,总算挑起了明霜的性致。 保险起见,他又伸入手指扩展了两下,哪知一个枕头咋来,明霜打骂:“磨蹭什么?进来!”
这次终于顺利进入,越深没听见明霜喊疼,不自觉抹了下额上的汗。
明霜见了,不自觉露出失落的目光:“累了?才开始你就没力气了?”
“哈?”
越深牙关打颤,倍感受辱。他冷笑道:“呵呵,我心疼你下面发紧,你倒看不起我?”
“不是,”明霜有些惋惜地移开目光:“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奔波了一天,疲劳些是自然的。不要逞强……啊!”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回荡在斗室中,明霜的臀瓣上挨了重重一顿打,红肿的掌印明晃晃地刺激着男人的目光,一股凌虐的快感急速升起。
他欺身压上,搂着明霜的大腿,一阵狂插! “我力气如何?够喂饱你下面这张骚嘴吗?” 明霜用手背挡着脸,不敢看下身被折腾的样子,只是小声说:“不够……不够!再用力!”
“听不见!”
越深耳力过人,明霜的自言自语逃不过他,见明霜咬牙不说,他重重顶了几下,猛然收住:“不说?不说我就撤了。”
说罢他慢慢地往外退出,肉棒却故意擦过敏感区域。
明霜想要砸人,但是手边的东西早被扔飞了:“呜……你这恶贼,你故意的!”
没办法,她只好恳求:“你再用力些!狠狠插我!我不怕……我喜欢!”
越深无声地勾了勾嘴角,这话难得从明霜口中说出,如果不是在明霆走失的危机中,他现在肯定是心花怒放。
他抱紧明霜,用尽蛮力顶向最深处,刻意刺激她深处的软肉,把木床晃得吱呀乱响!
床柱上的腰带已经因为过多摇晃而松下来,明霜却保持着羞耻的姿势,甚至自觉让腿张得更开更暴露!
“哦!哦!对,就这样……啊啊——” 她被狠狠扔上了高潮,浑身潮红发颤,失声狂叫中,甚至眼睛都翻了白!
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后,她几乎喘不上气,只在越深滚过来亲她时本能地回应。
“这下睡得着了?”
明霜眼帘打颤,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你不许走哦。”
说完环住越深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 转眼,已经睡熟。
越深小心地抚摸她光滑的后背,觉得珍宝在怀,幸福无比。同时又觉得这幸福是场虚幻。
“你只是找我纾解一下坏心情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对吧?不负责任的小东西!”越深苦笑一下,抵着明霜的额头闭上眼。
(三十六)买人
越深睁开眼时,没见到明霜,床铺也是冷的。 “该死,我睡过头了?”
昨天那样的明霜可遇不可求,他想要多享受一阵和她相拥的感受,强撑着不舍得睡。
结果就这样了。
他匆忙起身收拾,出门找了一番,在客栈小二处打听到,有人伢子回了信。
“那个漂亮小姐已经跟着伢子去买人了。” 集市上,明霜穿过杂乱的人群,心跳如雷。 一定要是霆儿,一定要是霆儿……
“姑娘放心,这个小娃儿细皮嫩肉,养得极好。而且行事透着矜贵,定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明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还敢买卖?太没有王法了!
她想揪住人伢子痛打一顿,但是要顾念霆儿的安全,只能隐忍。
“不要多说了,我要见到人。”
伢子点头哈腰,推开一座大杂院的小门:“到了,我手上所有的小娃儿都在这了!”
明霜夺门而入:“霆儿,霆儿!”
院子里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见有生人,惊慌地躲进草棚角落。
另有几个满是脏污的孩子在洒扫,神色麻木,看了明霜一眼便继续木然做事。
“他们……?”
伢子瞥了那群干活的小孩,随口闲聊:“嗨,一些出不了手的残废,给他们点活儿干就不错了。姑娘这边请。给您挑好的孩子在屋里等着。”
明霜不安地扫视一圈,转头进了砖房。 一个衣着齐整的小男孩低着头,瑟缩着等在屋中。
他的衣服毫不合身,明显是因为要被出售才临时套上的。
明霜只见到背影,心中已有预感。可她还报着一丝希望,伸手慢慢转过了孩子是身体。
确实是娇养长大的孩子,唇红齿白,只是太瘦了些,而且目光有些惊恐瑟缩。
最重要,他不是明霆。
明霜早知道找人是大海捞针,但是希望落空,她仍是无力地后退,坐在了椅子上。
“不合心意吗?这等货色的小孩可难找了!实在不行我可以给您打折!您看这个数……”
人伢子见明霜神色不好,还当是她是不满意,十分狗腿地讨价还价。
啪!
哪知明霜毫无预兆地,狠狠甩在人伢子脸上! “混账!你真把他们当货来卖!?” 明霜几乎咬碎牙齿。想到弟弟可能也落到这步境地,也会被人像牲畜一样议价出售,她就有种把刀子捅进对方心脏的冲动!
这份冲动越发强烈,她觉得视线模糊,只看到桌上摆放的花瓶。
只要抓过来,砸在人伢子头上……
“不买就不买,你打什么人?”人伢子大骂起来,挽起袖子也要还明霜一巴掌。
可明霜像不知道躲避一样,她颤抖着伸手向花瓶,只想杀人,只想见血……
“霜霜,出门怎么不叫上我?”
屋门忽然被推开,越深悠闲地踏步进入。 他飞快扫视一遭,冰山一样的目光让人伢子收了打人的手。
他见明霜中了魔咒一样颤抖,过去把她抱住:“醒醒,我们还要救霆儿呢,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明霜的目光移向他,视线渐渐清晰,涌动的杀意同样冷却下来。
她哭着说:“不是他……”
越深已经全明白了。
“我们再找!原本就没有一击即中的事。” 道理明霜都明白,只是面对现实的时候,她没办法不脆弱。
越深十分舍不得地放开她,招呼人伢子过来:“你的同行手里还有没有附和条件的人?你别隐瞒,只是提供消息也给你报酬。”
人伢子早就感应到他身上混不吝的江湖气,什么也不干瞒:“问了问了!识字的小孩本来就少,还要微胖健康的,全城的牙行都没有啊!眼前这个,已经是最靠近的了!”
越深叹口气,拉上明霜:“走,我们去别处找。”
明霜浑浑噩噩随他出门,经过那小孩身前时却看到了他哀求的目光。
“……等一下。”
明霜回头看他,只见那小孩目光殷切地看着她,可是又怕惹怒明霜,慌乱地垂下头。
“这孩子我要带走。多少钱?”
人伢子只觉莫名其妙,打完人又要成交是几个意思?
“我的脸可还疼……啊!”人伢子想要借机抬价,额头却被重物狠狠一砸,鲜血直流。
“哎哟,你!”他捂着脑门接住,发现砸来的是沉甸甸的银锭。
“我不喜欢听废话,”明霜不屑看他:“人,还有你的医药钱,都足够了。”
说完,她拉住那小孩的手臂,带着他一同出门。
这才发现那孩子脚步虚浮,像是很久没有吃饱的样子。
送他进了马车后,越深小声问:“为什么买下他?是发现什么线索吗?”
明霜苦笑摇头:“没有,只是件毫无意义的蠢事。我只是希望做点好事,也许善报能落在霆儿身上,让他远离苦海。”
越深跳上车:“小子,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人吗?”
“呜……呜啊……”哪知小孩只是缩在车厢,神经质地摇头,口中发出的声音混乱不明。
越深检查了一番小孩的口舌:“舌头喉咙都还好,看来是被吓破胆了!”
他很小就流落江湖,遭罪对于他是稀松平常的,所以对这孩子没什么同情。
明霜狠狠捶他:“客气点!”
真是,睡完了就再也不柔顺了。
“好好好,你是女菩萨,我就当这个护法!”越深无奈地看着那小娃:“送不走,先养着吧!”
人伢子终究是律法之内的营生,他们毫无信息,更说明明霆落入黑市了。
必须倚靠屠户那边的人脉。
就算是要用命来换,也得请动他们。 他忍不住摸摸明霜的额头,抚平皱起的眉宇。 “?”
“哈,没什么。”越深收回了手。
此时此刻的明霜给了他许多可乘之机,但,还是让她快些驱散愁容吧。
哪怕以后再也没有昨夜一样亲昵的机会了。(三十七)盗贼总是死于贪得无厌
越深重新找到屠户家,开门见山:“怎样做,你们才肯帮忙?”
屠户冷哼一声:“帮忙?你只是利用我们在讨好女人!”
越深露出疑问,屠户不忿道:“说是找孩子,少主昨晚倒是过得痛快!”
“……你偷听?”
越深的脸红了一个瞬间。
昨天有点忘情,霜霜没有收着声音,他也没有留神周围耳目。
屠户面露厌恶:“属下只是担忧少主的安危,想要跟上保护。谁知听到了好一场热闹!”
越深瞬移到屠户眼前,脚下狠狠一踢,屠户甚至来不及叫就被按到在土中。
“不许你再提听到的事!敢往外说一个字,下次你断的不止是胳膊!”
说罢只听咔嚓一声,屠户的手臂松松垮垮地坠下,整个人如被拆散的木偶。
不过越深只是卸了对方关节,对于父亲旧部,他仍然选择留手。
屠户惊讶地看着绵软的手臂,咬牙道:“她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儿,与少主并不相配。少主为了她,不仅要暴露积攒多年的筹码,还对我动手?”
越深的手指松开了片刻,转眼又抓紧,将屠户重重撞在围墙上,震下一块块土石。
“对!她对我就是这么重要!”
如果明霜不存在,他复仇成功也不会有片刻欣喜!
刚刚那一撞让屠户五内剧痛,他吞下一口血,恶狠狠道:“有属下在一天,就不许少主挥霍多年心血!”
越深眯起眼睛。旧部不在少数,如今潜伏在何处他本人不都知晓,要传达命令完全不可能。
他沉思片刻,冷笑:“你只是我和旧部的联络人,凭这一点就想摆布我?你想多了!”
屠户悲愤地单手爬行,徒劳地试图拽回他:“少主,你是被美色迷惑了!你已经忘了杀父之仇!”
对,我被迷惑了。
孤独又沉重的人生里,水边那个晚上,放肆又缠绵的少女把他的灵魂夺走了。
从来没那么快乐过,如梦似幻,如痴如醉。 尝过一次就绝不想放弃,仇恨他不会忘,但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快乐,他也要抓紧!
哈,没办法呢,盗贼总是死于贪得无厌。 越深这样想着,人已经站在城头最高处。 明霜看着昏黄的天色,猜想越深肯定要受挫。 那些旧部在押运途中或流放中消失,一定都在官府通缉名单上。他们不能轻易暴露,其实情有可原。
“不知要怎么难为他呢。”她不知不觉地念出声,竟然觉得……有点心疼。
虽然他是个混蛋,但他是为霆儿的事吃苦,怎么想也不能心安。
一转身,看到救回来那孩子缩在床角,盯着明霜徘徊的身影。
“你醒了!想吃点什么吗?”
大概因为脱离了险恶的环境,这小孩上了马车就开始昏睡,几乎睡了一整天。
现在醒了,又陷入神经兮兮的状态。 明霜在他面前放了一小桌饭菜:“我不打扰你,你慢慢吃。”
说完远远看着,想着明霆或许在挨饿,眼眶又开始泛酸。
这种时候,就会希望越深快点回来,就算是骗人,他也会告诉自己弟弟没事。
“我、我知道、一个……个地方。” 明霜忽然听到细细的声音。
循声望去,床角的小孩瑟缩着抬头看她。 “原来你能说话!”明霜坐在他身边,小心地不给那孩子压迫感。
看着他发抖的手,她拿过勺子,慢慢喂孩子喝粥:“不要着急,先吃饱,再慢慢说来,我有的是时间。”
想起几年前,她有时还这样喂明霆吃饭,这几年却只顾着逼他读书了。
以后他贪玩就贪玩吧!
小孩吃了几口,感到饭菜的暖意充满全身,鼓起勇气问:“你……找人吗?”
明霜垂下眼帘:“是。我弟弟,他跟你差不多大,可是比你淘气多了。”
小孩笨拙地爬下床,拿来纸笔,飞快地写起来。
明霜惊讶地发现这孩子写字行云流水,字体娟秀挺拔,和说话行事的稚拙截然相反。
而且,这个年纪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出身家族必然不凡。
他的身世容后再问,现在要紧的是他笔下的内容:
黑漆漆的地方,卖娈童,很秘密。
明霜看完大惊,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惊讶起。是这孩子小小年纪懂得太多,还是霆儿可能遭遇的厄运。
“你……”
小孩继续奋笔疾书:“我装痴呆,和哑巴,划伤脸,被卖。”
明霜飞快地理清了思绪,猜想大概如此: 这孩子出身大家,耳闻贵族古怪的享乐癖好。不知何故被拐卖后,得知了拐子的目的,于是想尽方法避免厄运。那些拐子终究见钱眼开,为了多赚一笔而没有灭口。
“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吗?”
小孩摇摇头。
明霜的心跌倒了谷底。
但是她还是强笑道:“没事。你能告诉我这些已经很好了。现在可以从有钱人下手,看看谁可能是买家……”
尽管还是渺茫,但总比无头苍蝇似的要好。 小孩又写了什么,明霜拿来看:“买我的地方,回去。”
“带你回今天早上那院子?”明霜担心地看他,但还是拉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到了院子外,小孩紧闭眼睛,在明霜手心写:“左边”。
明霜睁大眼睛:“你记得被卖来时的路?” 小孩飞快在她掌心写:“每天回忆。” 就为了有一天能找回窝点?这个孩子的心智远比看起来成熟!
明霜忍不住揉揉他的头:“你会救很多人的。”
小孩笑了一瞬,赶紧又羞涩地低下头。 “车夫,往左走!”
车子缓缓开动,明霜隔着车帘传达小孩写在她手心的命令。
一时要控制速度,一时要改变方向,马车不停地转弯、绕道、再转弯……
“好像在城里兜圈子呢。”明霜心生怀疑。 小孩抓着明霜的手:“到了。”
明霜喊停车夫,下了车,面对肃穆的建筑一时忘了说话。
府衙?
这官府在行抓孩子的恶事?
她正要进去试探,却被从里面涌出的官兵冲到一边。
“都去城墙!去抓人!”“快!”
门口立刻多了许多看好戏的人。
明霜抓了一个问道:“抓什么人?” “一个多年的逃犯,他爹是个受了死刑的将军。”
“可笑得很。那人在城头喊话,让城里的黑帮给他找孩子。”
(三十八)另一个灵魂
四下扫荡的兵勇搅得全城人心惶惶,倒没人注意在官府门口发愣的明霜了。
“他……他疯了?自爆身份?他会死的!” 明霜心被狠狠揪紧,几乎要跳上车冲出去找越深。
去找他!不能让他出事!
但是摸到车辕时,明霜放慢了步伐。 “不对!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越深是个大混蛋,但不是蠢人,明霜对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
话虽如此,明霜却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只能咬着指甲胡乱踱步。
躲在车里的小孩迷茫地看着她,忽然捂住眼睛,缩进角落发抖。
“怎么?想起害怕的事?”
明霜关心地上前探问,却觉得一声利响划过耳畔,冷冷的刀光钉在车厢上!
一把屠刀堪堪贴着明霜侧脸砍下来。 若不是她刚刚靠近小孩移动了一步,这一刀一定把她劈成两半!
“你是什么人?”
明霜背心冒汗,身体虽然想逃跑,但是顾及还有小孩子在车上,咬牙站在原地。
屠户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这小娼妇,勾引少主,毁他心志,骗得他不惜暴露我们这些旧部!”
明霜摇头:“我听不懂。我们究竟有何冤仇?”
她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后退,引着屠户远离马车。
“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去死!”
死了,少主就不会沉迷美色了!
屠户大吼一声,拔下屠刀扑向明霜。 明霜感到从脊梁到指尖都在颤抖,腿脚沉重得如同灌铅!
她恐惧至深的时候就会这样,颤抖、失控、然后失去意识。
这种现象发生过好几次,但是……
这次不行,不能是现在!
还有个小孩需要保护,还有越深需要保护! 她猛吸一口气,在砍刀砸下来的瞬间绕行到石狮子背后。
一声闷响,石屑飞扬!
府衙门口的石狮上顿时多了个大缺口。 明霜在晕厥的边缘逃离,意识昏沉,但是却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个疯子,只能杀了他!
她摸索到匕首,回头,看到模模糊糊冲过来的人影,身体忽然很敏锐。
利用对方的跛足,闪到他侧后不利转身的角度,看准肋骨下方软弱的地方——
一刀刺入!
这一瞬间,明霜觉得似乎有另一个意识觉醒了,但控制身体的分明是自己。
玄妙而诡异的感觉让她几乎要跪倒,但是先倒下的却是追杀她的人。
壮硕的身体扑通一声倒下,猩红染遍石阶,亏得现在全城混乱,才没有立刻事发。
明霜浑浑噩噩爬上车,车夫早就跑了,她只能亲自抓紧缰绳。
奇怪,我什么时候会这些事的?
还有,我居然能这么冷静,这么强悍? 仿佛忽然释放了身体里隐藏的某个恶灵! 在混乱中,明霜感到一只小手犹豫着靠近。 她本能地抓住,却听到委屈惊恐的哭声。 原来是救下的那孩子,他在生涩地表达安慰。 明霜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指,咬住舌尖,用疼痛逼醒自己:“我不能输,我不能失去理智!”
车轮滚滚,混乱的思绪却反常地清醒。 那屠夫必然是旧部联络人了。他这般态度,定时不配合,以至于越深通过自曝吸引旧部注意?
为了霆儿,他不惜天大的风险吗?
明霜捏紧拳头,压制住去找他的冲动。 现在该做的,就是替越深完成他想做的事。 不能浪费他的心!
找到一间鱼龙混杂的小酒馆,明霜放下厚厚的银票。
“凡是打听城头上那逃犯的,让他们来找我。你知道如何联络我。”
酒保凝重地接了银票。
早在全城买人的时候明霜就接触过黑道,虽然当时大多是越深出面交涉,但明霜暗暗记下了重重规矩和黑话。
望着依旧在满街冲撞的官兵,她知道越深在四处逃亡。
不行,不能去找他,还不到时候。
她在客栈房间里坐到天色将黑,从未觉得这样煎熬。
终于有人敲着暗号找上门时,她松了一口气。 总算能把对那贼子的担忧暂且抛之脑后。 来人其貌不扬,一眼看去就是城中随处可见的挑货郎,但是明霜能看出,此人潜藏在外表下精悍的体格。
断断续续的又有十几人到来,明霜屋中俨然集结了一支小军队。
想不到越深手下其实隐藏了这种力量? 那还在她家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压下这些杂念,她摆出当家小姐的气势,丝毫没有输给那些老兵。
“我知道越深是已故那位的儿子,你们是他倚重的手下。我……”
明霜有点纠结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 妹妹?其实不是。
情人……吗?
知道现在不该胡思乱想,明霜还是脸颊发烫。 “姑娘,你只管说少主交代了什么事吧?” “别说他是将军的孩子,但是他救过我们,我们也该报恩!”
明霜拿出重金买来的图纸:“今晚,我需要你们潜入官衙,搜索密室。当中应该关押了拐来的孩子。”
她忍着心痛道:“我不想装得大公无私。这些孩子里很可能有我弟弟,他和越深其实……没有关系。”
几个老兵对视了一眼,一人作为代表说道:“这话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少主有锄强扶弱之心,总算他没有辜负父亲的教导。”
几人向她一拱手,就此告辞。
明霜瘫坐下来,把脸埋在手心。
藏在幔帐后的小孩悄悄走出来,看着门的方向,眼中满是疑问之色。
明霜渐渐地能够理解这个寡言的小孩了。 “我不去,我帮不上忙。”
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是不是怕一个人孤独?”
小孩紧张地抓紧她的手。
“好,那你跟我走。我们去找越……和我一起来的大哥哥!他现在肯定很辛苦……”
压抑了许久,再也不想无视想见他的心情。 早一点见到他,早一点带他脱离追捕。 然后一起去接霆儿。一起回家!
(三十九)重逢
越深在城头和巷子里躲藏了一整天。 幸好他早留了心眼,刚来石头城的两天已经把全城的街道里巷查探一遍,否则今日必成网中鱼虾!
嘈杂的脚步声还在此起彼伏,他故意时不时现身,勾着官兵不放过自己。
这下他联络不上的旧部应该会有所行动。 听到队伍逼近的声音,他知道不能久留,于是猛吸一口气,纵身跳上房顶。
“这么久还抓不到,只会跟在你爷爷后面吃屁!”他嘻嘻哈哈笑罢,转身欲逃。
伸手去抓树枝,本想借力飞走,哪知手臂忽然力虚。
指尖擦过树皮,人重重摔在地上。
坏了,体力不足!
看似闲庭信步地戏耍官兵一整天,其实他也累极。能撑到现在属实奇迹。
“趁现在!”
在官兵的厉声中,一片铁箭铺天盖地袭来,把越深笼罩在箭云里!
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撕拉——
血色染了半边衣袖。
越深纵身一滚,躲过大部分箭雨,可还是被剐过了手臂。
这箭是特意取来针对顽敌的,非但箭头锋利,箭身上还满布倒刺,沾上便要带下一条皮肉。
“呃……”越深躲在一颗树背后,捂着肩膀气喘吁吁。
冷汗滴入血泊,越深仰头呼气。
疲劳如同潮水一样吞没了他,他甚至感觉不到痛感。
“第二波!”
官兵迅速搭起阵型,弩箭瞄准越深藏身的地方。
狭窄的树木根本不足以遮蔽箭阵…… 弓弦声次第响起,泼天的箭雨重新遮盖了天空!
没力气了,怎么办?
难道死在这里?
江湖人江湖死,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倒也无可怨尤。
只是,没能跟明霜道别,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呢。
可是,她在意吗?
一个肆意闯入她生活的人,又自取灭亡地死掉,而已。
临死之际,时间仿佛被拉长,无尽的想念都只在一瞬间划过。
他闭上眼,静等铁箭刺入身躯的瞬间。 咚咚咚咚——
如雨点砸落地面,箭羽没入物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见一辆马车贴着树木奔驰而过,车身挡住了本该落在越深身上的箭。
“上车!”
明霜?
她的声音让越深一时不知是梦是醒。 明霜看着塌了半边的车厢,冷汗落入眼角。 “还要我下去请你?”她声音嘶哑地骂道。 好凶!是她没错!
马车折返,越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跃上,一把把明霜推回车厢。
“不要命了,来这儿干嘛?”
“我不来你才是真没……”
明霜后面的话都被炽烈的吻堵了回去。 越深一边咬她的嘴唇,一边断续道:“别生气,我累得很,让我回点气力。”
明霜在他背上捶了两下:“还有追兵!” 越深只好放开,但是尝到了魂牵梦绕的滋味,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他抓过缰绳,控制住正疯狂乱跑的马匹。 明霜看到他手臂血肉模糊,从裙摆里撕下内衬来包扎。
越深微微诧异:“你……你不怕血了?” “嗯?”
明霜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满手血红。 眩晕一瞬,她终究没有晕倒。
“怕,但是要救你!”
强忍着把伤口包好,她虚脱一般,靠在越深肩膀上。
从解决屠户之后,她感到有什么觉醒了,从未有过的清醒,从未有过的有力。
也从未有过的疲累。
“怎么了?”
越深察觉到了她微妙的变化,壮起胆,悄悄摸摸她的脸。
让他意外的是,明霜抓住他的手,没有撇开,而是温柔地握住。
越深被吓坏了:“真的,你怎么了?” 温柔乖巧地让他受宠若惊。
“霆儿在府衙,你的旧部都在那里了。” 明霜攀着他的手臂:“我害怕,怕霆儿不在那里。那就无计可施了……”
越深蹭蹭窝在他肩头的人,柔声道:“我陪你去,陪你面对。”
车轮滚滚,直奔城门,闯关而出。
官兵闻讯尾随而去。
而在城墙的阴影里,越深搂着明霜悄然远离。 马是良马,马臀上又挨了一刀,冲劲不是一时半刻能停止的。
等他们发现那是辆空车时,他们早就救人跑远了。
“你还撑得住吗?”明霜眉头紧锁地看着伤口。
越深轻笑一声:“那你再亲我一口,我能再长几分力气。”
他本只想轻快一下空气,哪知明霜当真凑上来,给了他一吻。
随后又很迷惑:“这样为什么能补充力气?” “呃……哈哈。”
越深悄悄把搂她的手收得更紧几分。 此刻的霜霜是太脆弱了,任何给她倚靠的人她都会特别依赖。
屋檐在脚下飞快退后,府衙幽深的院落近在眼前。
平素被官兵防得密不透风的大院,此刻已在江湖人的罗网之中。
“少主,是你吗?”
接近不足半里时,已经有人迎面接应。 越深打断一切寒暄:“孩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间密室。”接应的人面露不忍,“看起来是给贵族挑玩物的,有些挑剩下的……断不能让他们离开,以免泄露。”
明霜捂住嘴,却掩盖不住溢出的哭声。 “走,我们去看看!”
越深拉住明霜的手,沉着走向密室。 密室在别院里,院外是倒地的守卫。 院里一座高楼,表面上是收藏字画文玩的风雅之处,楼下却藏着巨大的空间。
灯火昏暗,明霜勉强看到一排铁笼,里面是奄奄一息的小身躯,身上殴打的痕迹触目惊心。
脚步虚浮地走入更里面,居住条件却是好了许多,温暖明亮,床铺宽绰,桌上还有未用完的餐食。
几个小孩缩在墙角,低头不敢见人。 “没事了,都没事了。”
明霜温言着把他们一个个拉起,转过身,去看他们的脸。
不是,不是,还不是!
直到最后那一个,一个已经目光涣散,意识迷离的孩子。
“……霆儿?霆儿!”
明霜一把抱紧了他,只感觉怀里的小身体比记忆里瘦了许多。
仅仅离家几天而已啊,就被折磨成了这样! “醒醒,是我!”
明霆缓缓凝聚视线,在明霜脸上看了许久才迟疑地问道:“阿姐?”
他松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我想吃酒酿丸子,桂花鸡,龙井虾仁和莲花酥,要枣泥馅不要豆沙……”
随后才彻底晕过去。
(四十)安得双全法
越深把一筐鱼肉放在案板上,满脸无奈。 “他只不过晕倒前胡说,至于这么当真吗?” 灶台前的明霜瞪了他一眼:“他是我弟弟,要怎么宠随我!看不惯离远点!”
他们现在身处石头城郊外一间偏僻的土房,是某个旧部经营的据点,暂时安全。
越深怕她恼,缩头缩脑地凑过去,开始打下手:“什么话!那他也算我弟弟呢。我只是怕你累到。”
灶台边已经摆了三四碟菜肴,荤素皆有,除了明霆昏倒前说的,还有他在睡梦里念叨的。
明霜听了,凡是材料能凑齐的,她都亲自掌勺,一点大小姐架子都不要了。
小混球真是好福气!
越深念叨着,背上挨了一肘。
“别在这碍事!你去陪着他们俩。刚从那种地方逃出来,肯定怕得很。”明霜忧心忡忡地叹气。
越深死皮赖脸:“有人看守,不会再出事的。倒是明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我帮忙,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一席话遭遇狠狠白眼。
“看不起我?倒要让你知道明姑娘的本事!” 明霜露出坏笑,不轻不重地捶在他伤口上。 听得越深吸冷气,她冷哼道:“滚去养伤!” 好凶残!
越深只好夹着尾巴去隔壁。
路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被骂被嫌弃,又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弟弟找回来太过开心,忘了对我的敌意? 他挠着头进屋,看到明霆已经坐起,那买回来的小孩照例缩在墙角,明霜不在便谁也不理。
越深已经得知他如何帮助明霜,于是耐着性子哄他:“歇两日,你跟我们回去,再慢慢找你爹娘。总能找到的。”
听到“爹娘”二字,小孩毫无喜悦,眼里只闪过一丝冷漠。
“你家里……”
未能继续询问,明霜已经托着菜肴进门。 “都别聊了,洗手吃饭再说。”
顿时,屋里弥漫香气,墙角的小孩都投来期待的目光。
“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越深耸动鼻翼,先把香味吸了个饱足。
出乎意料,明霜的手艺并不差,至少远高于养尊处优的小姐会有的水准。
越深想要偷吃一口,手背遭遇毒打。 “这些没你的份儿,你的还在厨房,自己端去!”
越深想要申诉,明霜早就不理他了。 见明霆恨不得扎进菜盘子里的目光,他也无心去和小孩争食,乖乖去了厨房。
“这也太素了!就给我吃这个?!” 厨房传来暴躁的抗议,明霜朝那方向瞪了一眼。
“白痴!养伤时要吃清淡,不知道吗?” 回头来,对两个小孩说:“让他抽疯去!你们两个现在肠胃都很弱,先喝汤再慢慢吃。”
厨房里,越深无趣地端起那一碗发白的汤,蹲坐在门槛上孤独地吃起来。
咦?好像不错?
越深不懂厨艺,只觉得手里捧的汤暖融融的,滋味很足,像是炖了很久的样子。
明大小姐不会花心思给我做饭了吧? “咳——”
他险些呛到,这想法太可笑了。
不过,这是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专门给他做饭。
哪怕只是敷衍,他都很满足了。
细嚼慢咽地吃完饭,他找到在外面守门的旧部,众人商议起来。
“少主,这次我们算是彻底和朝廷撕破脸了!老将军的仇已经拖了太久!”
“怕什么?跟他们干到底!”
“不错!少主也长大了,我们攒足力气,该给他们些颜色了!”
义愤填膺的吵嚷之后,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越深脸上。
“少主怎么说?”
经过这一番风波,这些旧部再难回到小隐隐于市的生活。
不了断父亲的冤屈,他们要永远亡命天涯。 “我……”
越深沉声开口,心里却还有个声音: 想和明霜在一起。
可是看着一双双殷切的眼睛,这话如何说得出?
“我知道你们在等着我,”他环顾,垂下眼眸,“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旧部顿时喜笑颜开。
他们已经蛰伏太久,胸中的闷气也挤压了太久。
在一片欢欣里,越深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深处安静的小屋。
她现在肯定被宝贝弟弟缠得焦头烂额,又满心欢喜。
“少主舍不得明小姐?”
越深长叹一口气:“又有何用?”
要杀上皇宫讨公道,怎么也不能带着她,甚至应该断绝来往,以免牵连到她。
“少主何必耽于儿女情长?待恢复了身份,何愁没有好女儿相配?”
“就是,何况她一个商贾家的女儿,说起来远不如少主尊贵。”
越深心里恼火,怎么明霜就不尊贵了?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反驳,明大小姐眼里从来没有过他。
算了,事到如今,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我要送她回家。”越深斩钉截铁说道:“送她回去,我们就上京,我再无反悔。”
旧部互递眼神,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少主,你为她已经做得够多了!” “将军之子,总不至于这般自降身价!” 越深听得厌烦:“这事无可争议!有不满,来找我一较高下!”
他把随身的短刀狠狠插入地下,寒光微颤。 一时间众人不敢再多说,敢以自身为饵调动全城官兵,他是有些疯狂在身上的。
越深收刀回去找明霜。
正好两个小孩吃完,爬回床上打盹。 明霜给他们盖上被子,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问道:“在你的旧部那里受委屈了?……是因为我吗?”
有时候真是恨她的头脑。
“天下谁敢给我委屈,也就是你明大小姐了。只是说些将来的计划。”越深故作懒散地坐下。
“说起计划,我想明天一早就回家,你的伤受得住吗?”
“……为什么如此着急?”越深紧绷精神,“其实,这里还是安全的,调养一阵再走也无妨,给明老伯送信报平安就是。”
早回去,就要早点告别了。
不,可能是不告而别。
“再等两天?”
“不等!”明霜瞪他一眼:“我有要紧事要告诉爹,一天也不想耽误。”
“?”
“凭什么告诉你?你只管去准备车马行李!” “……”
明霜把霆儿的被角掖好,想着爹知道她喜欢越深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打死他们俩?
太过忐忑,以至于她没注意越深哀愁的目光。(四十一)夜半偷欢
越深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控制不住地叹出声。
“吵死了!”
明霜从床沿上探出头,压低声音骂道。 她好不容易才哄两个小孩睡着,可不想被他吵醒了。
因为两个小孩都想挨着明霜睡,于是全都挤在一起。
越深本不想打扰,但是一走远那叁个就害怕得不行,他只好在床下几步出打地铺。
明霜的脸离得这样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搂她过来。
这已经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距离了,越深却下意识挪远了几分。
不能再接近了,那会让离去变得艰难。 他轻声说:“我以为你早睡着了。奔波好几天,你不累吗?”
“累呀。但是霆儿回来了,我开心。”明霜笑嘻嘻地托着脸颊,满眼兴奋,确实睡意全无。
她忽然反应过来:“休想转移话题!你在烦恼什么,说!”
越深沉默良久,苦心道:“回桐城之后,你别再任性了,好好在明家住着。”
床头的明霜噗嗤笑了一声:“这个嘛,你说说理由?”
比如,想她。
比如,想接近她,想天天见她,想每个晚上溜进她屋子里做些荒唐的事。
“私闯官衙之事不会善了,有明老伯保护,不至于牵连到你。”越深深思熟虑,如此回答。
他怕明霜计较旧事,还准备了一大篇劝告之语。但是还没展开,就被明霜黑沉的脸色吓退了。
有道理。
但是也太扫兴了!
明霜狠狠咬住嘴唇,终于忍不住,抓起枕头狠狠砸在越深脑瓜上。
“等会儿,为什么?!”
越深一把抓住,眼神瞟着床板上:“要吵醒那两个了!”
“哼,醒了正好,都来听听你讲大道理!” 越深无言以对,只觉得明大小姐越来越难伺候了。
同时,又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淡淡的幽香侵入鼻尖,和心里的酸楚拧成了一股热毒。
通体燥热,无药可解。
“过来!”
越深一个猛拽,把床上的人扯了下来。在明霜惊叫之前,紧紧捂住她的嘴。
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越深仰卧着把明霜抱紧。
薄薄的里衣根本隔绝不了温暖柔软的触感,直勾勾唤起无数亲密的回忆。
再也忍耐不得,他把明霜压住。
“明小姐,你失眠时我帮过你,现在你也要帮我!”
明霜被笼罩在他身体的阴影了,非但没有气,反是一笑:“你倒还挺会找借口。”
说完,她一口咬在越深嘴唇上:“这是惩罚你心口不一!”
想要睡就直说,犹豫纠结什么?都不像他了! 越深反而觉得明霜似乎有异,但是香唇就在口边,要想这些实在太难为他了。
尽情放纵是不可能的,总要估计睡在旁边那两个。
只能稍微纾解一下。
越深顺着小腹摸到了私密花园里,尽管还未湿透,但是明霜大张腿根示意她不抗拒,于是狠心推进了两根手指。
只是浅浅探入,便是决堤般的泛滥,濡湿了男人的大手!
“这么想要?”
越深用促狭的目光提问。
他还有无数调侃调戏之语,可惜深夜里的偷欢不敢说话。
明霜咬着手背,忍耐叫出来的冲动,身体却反而因压抑而更亢奋、更渴求!
她胡乱抓住越深的手掌,带着他探得更深。 “怎么这么着急?上次也就是前两天啊。” 越深贴在她耳边,用最小的声音说道。 呼出的热气喷在明霜耳朵里,又烫又痒,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被软化一样,腰都挺不起来了。
明霜氤氲着湿气的眼睛迷离地看着他,目光不知是爱是怨。
她摸到越深身上早就硬起来那个地方,报复性地用力攥起。
越深咬牙吸一口冷气,本想惩罚她一下,哪知她又体贴温柔地抚弄起来,时而还不期然地用力,让快感防不胜防。
意志力终于瓦解,他忍不住释然长叹,带着兴奋的颤抖!
明霜眼疾手快,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两人。 “你也太没用了,只是稍微弄弄就受不住了?”
借着被子遮盖,明霜总算能放肆地反唇相讥。 就算是一团漆黑,越深仿佛都能看到她的脸。 她现在肯定是又嘲弄又娇羞又俏皮的样子! 一想就心动难耐,在黑暗里胡乱吻起来,手上更加用力地刺激甬道里的嫩肉。
“嗯……”
越深手臂上传来痛感,哼,明大小姐又胡乱咬人了!
同时那只套弄自己的小手更加调皮放肆,坏心地拨弄根处的卵蛋。
“明大小姐,我可不让着你了!”
两个人在被窝里纠缠厮打,偏偏还要忍着不能出声,反而比尽情做爱时更疲惫。
当两个人都没了力气,不得不停下互相安慰时,都陷入头晕脑胀的境地。
越深还能攒足力气把明霜抱回床上,明霜却是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了。
她看着越深给她掖好被子,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
抬眸见他满脸细汗、拼命压抑心里的欲火,自己心里也毛毛的:
比之前更想要了?!
混蛋啊,这就叫食髓知味,那点到为止的玩弄根本解不了小腹处的渴!
“都怪你!”
说完干脆转身,再不跟越深说一个字。 越深一脸困惑地滚回地铺:又怎么惹着她了? 稀里糊涂地睡到第二天日上叁竿,差点没能及时出发。
直到马车跑出去十几里,明霜都没有跟越深说话,只哄两个小孩,连眼神也回避着。
越深没能找到追问或者赔不是的机会,能做的只有鞍前马后地打杂。
晚上的客店里,他溜溜达达地回客房,不想在转角处撞见了明霜。
等会,她是在这守株待兔?
“那俩小的……”
“安排好了。”
越深挠着头,原本想问问昨天哪里让她不舒服,但是口舌干燥,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如既往,明霜一被他滋润就艳光照人,哪怕灯光昏暗也隐藏不住。
此刻的她目光盈盈,颊若云霞,微微张开的嘴唇像待采撷的花瓣……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还来?”
“不想要?”
怎么能不想要?
剩下的时间在点滴流逝,如果明霜乐意,他恨不得把她绑在床上按叁顿饭去收拾!
当然,这幻想就只是幻想。
不过,抱得到她的时间里,可要狠狠地占足便宜!
(四十二)搬家
明家二老见到明霆毫发无损地回来,哭得老泪纵横。
明老爷不顾老腰,把胖小子抱起来一顿吧唧;邹氏拧干手帕,难得要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
明霜按住她:“你们母子团聚,肯定有很多话说,杂事交给我吧。”
小胖子坐在父亲腿上,噘嘴埋怨:“不要!阿姐做的菜我吃了一路了,手艺不如娘。”
明霜还没发火,越深先给了明霆一个爆栗:“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想吃还吃不到呢!”
这一路明霜都是弟弟为先,明霆不吃的东西才留给他。可是明霆是个馋猫,就没有他不爱吃的东西!
导致越深对明霜的手艺可望而不可即。 明老爷一听,眉头又皱起,对越深饱含歉意:“霜儿又欺负你了?你体谅她心里着急……”
“不,没有!这次真没有!”
越深连忙解释,总算说服明老爷。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明霜一路上确实对他很好,不打不骂,言听计从,而且……
对那回事很主动,只要两个小孩被安排好,她就总能找机会两人独处。
那之后发生的事也是自然而然。
每一天,他都能品尝到主动又温存的明大小姐,简直不可思议!
若非那些远远缀在背后跟踪他的旧部,他真的一度怀疑自己在做醒不来的梦。
念及背负的使命,越深不可闻地叹口气。 不过见到明老伯对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他不想败兴,只挑救人过程中不涉及官府的部分说给夫妇二人。
“原来是有江湖义士相助。”
明老爷心有余悸地听完,拍大腿道:“修养几日,你带上谢礼再去拜会他们。虽然多少钱都嫌不够,但心意总不能少。”
邹氏一改为儿子攒家底的心态,这次说什么也要给钱,甚至想从自己的体己里拿一部分。
越深松了一口气,他正愁如何告别明家。有这个理由,顺理成章。
恰好此时厨房来人,说饭菜已备好。 明霜把救下来的小孩一同喊来用饭。 明老爷听闻这孩子不仅同遭绑票,而且帮了大忙,立时拍板:“让他住下!反正我捡孩子也捡习惯了。”
同时他还做主,给这小孩起名“多福”。 “太俗了吧?”明霜皱眉头,“他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名字还是文雅些好。”
明老爷看看低头吃饭的多福,果然仪态端庄,吃相优雅,比旁边的亲儿子强不知多少。
“那就先当小名,等他想起父母,再重新取个大名。”
邹氏帮儿子盛饭,嗔道:“想起父母,还不给人送回去?人家早有大名,还轮得到你来取?”
明老爷大笑着拍拍额头,一副乐糊涂的模样。 倒是多福,一听要送他回去,脸上阴云密布。 他悄悄对明霆道:“成交。”
明霆眼睛一亮,给多福夹了个鸡腿。 太好了,以后有人替他抄书了!
其乐融融地吃完,明霜对父亲道:“我要搬回来住,去芦花镇收拾些家当,晚些回来。”
明老爷觉得这就叫双喜临门。
“你不耍性子了?那就好!不收拾也行,缺什么重新买就是。”
明霜咳嗽一声:“不,还是要收拾一番的。” “嗐,让下人去收拾也行,你在家歇着。” “总之就是需要!”明霜咬牙道。
她站起来,对着低头沉思的越深道:“来帮忙。”
“我?”越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明霜跺脚道:“吃了我家的饭,就给我做工!”
好吧,进入明家大宅,霸道的明小姐回魂了。 越深顶着明老爷诧异的目光,灰溜溜跟上她。 发觉除了自己一个仆人也没有,他随口调侃:“你不是奔着累死我去的吧?行李太多,我一个人可扛不过来。”
明霜忽然驻足,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他。 “呃,怎么?”越深举起手:“我只是想起你爱买东西,家具肯定少不了……”
“白痴!”
明霜大吼一声,压低声音:“有个机会我们两个独处,你满脑子想的就是家具?”
越深沉默一瞬,猛地抓起她的手:“走!” 他匆忙穿过宅院,把明霜拖上马车。看到她别过头不看人,只能见到红红的耳框和轻颤的眼睫。
她先撩拨的,还臊上了?
越深忍不住,扳过她肩膀,要好好欣赏她娇羞的模样。
结果久违地挨了打。
“滚!赶车去!”
重重扣上的车厢门险些把越深鼻子拍扁。 他无语地跳上车,策马往城外去。
这叫什么老婆,天天被她折腾得灰头土脸的。 越深手一僵:老婆?怎么会有这念头? 这……这不是他没有自知之明啊,不过一路上又是一起看小孩,又是品尝她的手艺,当然,还有些不可见人的事,这一切让他没法想歪!
都是泡沫,千万不要沉溺啊越深!
他心里对自己喊着,然而马鞭却抽得更频繁。 车子停在小巷口,越深打开厢门,低着头,平静地伸出手:“我扶你下来。”
只听车里笑吟吟的:“我穿成这样,下车岂不让人看光?”
越深这才敢抬头直视明霜,哪知被吓了一跳: 洁白柔美的娇躯舒展在车厢里,几乎晃得越深不敢睁眼。
她身上不着寸缕,只在胸前裹一层淡红的薄纱,两朵乳晕若隐若现。
腰间的银链衬着她的肤色,链子上挂着块布料,堪堪遮挡秘密之地。
只是这布料一掀就起,遮挡之用几乎如无,只是勾着人快点对她下手而已!
混账!
越深只觉浑身的血一半冲向脑子,让他头晕脑胀几乎爆裂,另一半冲向腿间,也是几乎爆裂。
“你、你疯了!”
“我没有。只是好奇你有多疯。”
明霜托着脸颊,垂坠的轻纱几乎盖不住她胸口,圆润的边缘溢出,一副勾人摩挲的模样。
越深看不得这个,脱了外衣把她裹起。 只是丰满的大腿还露在外面,没办法,越深看准巷子寂静,打横抱起她,一个纵身翻过院墙。
手掌触摸着肉感十足的大腿,他没办法专心,落地时一晃,几乎崴了脚。
明霜吓得紧贴他,稳下来后噗嗤一笑,手指在他鼻尖一按。
“一会儿你不会也这么没用吧?”
“没用?我?”
越深脸憋得通红,又闻到明霜贴过来时的阵阵香气……
他重重放下明霜,推她弯下腰,逼她暴露出浑圆的臀瓣和嫩红的缝隙。
最后,早已硬起的东西不由分说地顶进了深处!
“这般戏弄我,明小姐,你该受受惩罚了!”(四十三)干柴烈火
重重的深入,让明霜腿软得要跪倒。 越深扣住她的腰,逼她高高提臀:“你别想跑!”
他俩一路上只是找机会偷吃,哪知事情只办一半,那感觉还不如一直素着。不像现在,发泄不成,反而越攒越汹涌。
导致直到被越深霸道侵入时,明霜几乎要在崩溃边缘了!
“嗯……混账,快动啊!……求你……” 她一时暴躁一时哀求,根本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越深看得有趣,强忍着把柔嫩的小洞戳烂的冲动,偏要看她求而不得的模样。
抓着她的头发,逼她看自己:“明大小姐,被我这个恶贼弄的舒服吗?”
明霜眼角漫出眼泪,心知他的恶趣味,偏偏不想就范。
于是伸手摸到蚌肉中的小豆子,狠狠揉弄自己,没一会儿就快感暴涨,蜜液喷溅。
她有气无力地回头笑着:“你呢?只看不下手,就很舒服?”
越深缴械投降:“女妖精!又来索我的魂了!”
说罢也不想再保留,疯狂地蹂躏起内壁。 腰间的银链晃如银鱼跳波,哗啦啦的声响又快又激烈,刺激着明霜的耳膜。
她不敢睁眼,听到的声音就告诉她现在一定被玩弄成很下流的样子!
她一边脸红一边窃喜,忍了好久,想要的就是这个!
欢喜得要哭出来时,宫口挨了重重一撞。在路上时他们不敢做的这么凶猛,这久违的一下让明霜瞬间丢了身子!
越深依旧不停,紧握她颤抖不止的腰肢,仍旧不知节制的动作。
泄个没完,仿佛把存了许久的水都一股脑洒出去似的。
“停!快……停下来……”
越深暂缓冲刺,捏着她的下巴笑道:“才弄了几下呀,就受不了了?你退步太多了!”
明霜狠狠剜他一眼,说话却有气无力的。 “抱我……进屋……我,我想叫!” 路上一直怕惊动小孩,明霜总是咬牙忍着冲动,好不容易到了私宅,她什么羞耻心也不想管了!
“……”
越深抽身出来,把软软的女人抱起来,踢开门进了屋子。
许久无人洒扫的屋子有些闷,但两人已经顾不上。
他把明霜扔到床铺上,抓住脚踝用力分开。 早就被磨得充血膨大,翕动的穴口拢不住地流出清液,亟待蹂躏!
“你这样子,真是……”越深看得发痴,一时说不出该怎么形容。
软枕无力地砸过来,明霜哭着喊:“看什么!进来!”
不用她吩咐,越深早就不想忍了,身子重重压上,重新把温热泥泞的小洞填满。
“啊哈……!”
明霜放声叫床,毫无保留,颤抖的尾音像一根根丝线,搔得人心里发痒、发胀!
“我要你死在床上!”
明霜伸手勾住越深的脖子:“好!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你想怎么折腾我,都随你!”
越深被她拉到身前,饱满的胸脯顶在他身上,丰盈的触感让他体温又升了一截。
明霜真是,温柔迁就得他都恍惚了。 越深心头发软,忽然不想欺负她了,反而捧着她的脸,珍重地在脸颊上亲了两口。
“你瘦了不少,都能摸到骨头了。” 寻人的辛苦和压力让她寝食难安,短短几天就清减了。看起来倒是更秀气妩媚了,不过越深盼着她还是不要这样辛劳。
哪知明霜忽然很紧张:“我……抱起来不舒服了吗?养两天再给你摸呢?”
“啊?”越深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大小姐还担心起我的体验了?”
明霜身上不寻常的感觉又出现了,越深想一探究竟,可是肉棒陷在蜜穴里的感觉太美妙,他脑子转不起来。
他一手摩挲明霜浑圆的大腿,咬着她的耳垂:“你这个小骚货,变成什么样我都想干!”
嘴上说得霸道,却抽插的轻柔缓慢,撩骚她肉壁的每个小凸起。
偶尔变换节奏,给她出其不意的刺激。 明霜又哭又笑地抱着他:“呜呜……你真是……恶贼!啊哈!”
想不到这种轻风细雨的做法比疾风骤雨更销魂!
也顾不得答应了明老爷晚上回去,两个人一丝一缕地消磨着爱欲。
明霜已经被刺激得眉眼迷离,脸颊绯红,汗水淋漓。
她拨弄着男人的小凸起,舔着樱红的嘴唇,满是意犹未尽的意思。
“要不,这个房子我偷偷留下,下次我们还来这里?”
下次?我们?
越深被这些词刺中心尖。还能有下次吗? 小妖精被驯服了,他倒要离开了,真是…… 委屈、气闷、不舍,种种情愫搅成一团,越深忽然爆发,把明霜一把拉进怀里!
紧紧抱住细腰丰臀,闻着她淡淡的体香,用力把穴口抬起——又狠狠按到底!
狠狠地抱她,狠狠地插到底,让她忘不了我! “啊——啊哈!太深了!”
明霜觉得要被顶坏了,但是泪眼朦胧里看到越深做得比平时更起劲,心中窃喜,非但不抗拒,还拼命迎合……
想让他再畅快一些!
两人紧密贴合身体,同时感到了对方的战栗。 要到顶端了!
越深一如既往要退出,这次明霜却缠住了他。 “别走,射进来!”
“啊?可是你一直怕……”
话没有说完,越深感到包覆自己的肉穴猝然猛吸。他不加防备,彻底失守!
明霜如愿地感到一股大力的热流打中在自己深处,不由自主随之同步泄了身子。
她满足地躺倒,身体再榨不出一点力气。 朦朦胧胧地,魂魄飘离,睡了过去。 越深退出丝滑的小穴,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好像第一次这么彻底地占有她!
比河边初遇还梦幻,比强上她还刺激,比偷欢时还意犹未尽!
他摸着明霜汗湿的头发,心里无限怜惜:“已经吃你那么多遍,还吃不够呢?”
明霜猛地睁开眼,抬手在他胸口来了一拳:“你也知道自己贪得无厌?真要霜霜死在床上?”
眼波流转,宜喜宜嗔。
不是明霜,是露珠。
越深挠头,不敢笑得太张狂:露珠能占据主导,说明他让明霜爽晕了!
“别得意了。我能出现一次不容易,有重要的事说。”
“你说。”
越深拉过被子包住露珠,生怕自己兽性爆发又来一遍。
露珠感激地笑笑,和往日的妖媚截然不同。 “真舍不得你,但是,我以后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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