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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金瓶梅 (75-89)作者:淮安笑笑生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0-06 00:30 长篇小说 4990 ℃

第75章 强敌再现

    凭心而论,西门庆真没有把他当作对手。尚举人不过是个书呆子,靠祖上的庇荫才有今天的富足。几十年来,一直守着那个棺材铺,既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

    而他之所以要谋夺尚宅,是因为这一片进入了他的商业规划。下一步他打算开个绒线铺,有条件还要开绸缎铺。当一条街上全是他的店铺,就会形成强烈的品牌效应。

    当然,也能顺便安置一下蕙莲。他早就计划好了,等到尚家搬走之后,就把尚宅重新装修一下。然后让潘金莲、李瓶儿和蕙莲搬过去,实现他“一房一进院”的理想。

    现在房子已经拿了下来,那个人却永远失去了。那几天他一直没有出门,一个人坐在翡翠轩外面发呆。不远处就是藏春坞了,洞口旁有丛杜鹃花烈烈地开着。

    应该说,西门庆还是有点怀念的。爱不爱暂且不说,那种激情却刻骨铭心。蕙莲的桀骜不驯,蕙莲的放纵放荡,让他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翡翠轩分为明暗两间,里间有床有桌。外间有案有椅,还有许多书籍、画轴。别看西门庆不读书,但“书房”却有几处。前厅东厢设了一处,翡翠轩设了一处,藏春坞还有一处。

    翡翠轩在花园正中间,也是他最为喜欢的地方。四周都是花草树木假山池沼,没有任何遮挡,是修身养性的绝佳场所。可他做的没有一件是高尚行为,反而是各种龌龊事层出不穷。

    本来他和蕙莲打算“移师”此处的,结果夏日还未来临就天人永诀了,你说他能不伤心欲绝呢?想要找到接替者又谈何容易,蕙莲带给他的体验独一无二。

    通常在这个时候,小厮、丫头都会敬而远之,包括潘金莲也不敢过去招惹。西门庆脾气暴躁,保不准就会突然发作。尤其是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一点小事就会引发怒火。

    那天潘金莲刚要下楼,就发现李瓶儿一个人出门了。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搞不清她要干什么。此时她对李瓶儿还无恶意,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想要知道她的去向。

    李瓶儿穿得比较随意,上身着银色纱衫,下着蜜色挑纱裙。头上连冠儿都没戴,拖着一窝翠云网,额上贴着叁个翠面花。黑油油的头发,衬着白嫩嫩的脸,看上去特别撩人。

    西门庆似乎没有那么悲伤,还主动向李瓶儿招手。很显然,他也被李瓶儿震到了。这让潘金莲很是意外,赶紧跟过去看个究竟。但又不便靠得太近,只好隔着松墙窥探。

    西门庆穿一件月白长绸衫,头发油腻腻黏乎乎的,那模样多少有点颓废。李瓶儿看着有点不忍:“你怎么披头散发的?也不找人梳理,要不我帮你洗洗吧?”

    西门庆也没有拒绝:“那好吧。”李瓶儿连忙去打水,又找来一块茉莉花肥皂。他刚把头发浸在水里,便看到一截白嫩嫩的小腿。他悄悄掀起裙子,顺着脚踝一路摸了上去。

    李瓶儿有点害羞:“不要这样,大白天的,给人看到不好。”西门庆一听反而来劲了,伸手把裙子扯掉了。等他撩开头发一看,发现后背惊人地白亮,那种莹白和透润特别炫目。

    李瓶儿不好再拒绝:“要不去房里吧,这样撅着太难为情了。”西门庆嘿嘿笑道:“你不知道,你爹我就爱这白屁股!”李瓶儿听了也没办法,只好扶着椅背站稳了。

    西门庆一边奋力向前,一边狠狠甩着头发,那水珠就落在了光洁的后背。随着身体不停地晃动,一会儿分一会儿合。然后沿着那条天然的沟渠,一点一点渗了进去。

    李瓶儿小声求道:“你轻点!上回给你弄重了,小肚子疼了几天。”西门庆不太理解:“你真娇气!人家潘五儿从来不怕。”李瓶儿解释道:“要是以前也能撑着。现在怀孕了,不敢再放肆。”

    潘金莲一直在松墙外面看着,里面的对话全都听到了。当时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绝望。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呢!为什么怀孕的不是她?

    俗话说,“不孝有叁,无后为大。”有孩子和没孩子那是大不一样,先生和后生也不一样。如果生的是儿子,那就更不一样了。就李瓶儿这种情形,虽然不一定能够“扶正”,但家庭地位肯定会大幅度上升。

    午后阳光异常地热烈,晒得她心里慌慌的。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里面的恩爱还在继续,李瓶儿是浅唱低吟,好像在炫耀“战果”。

    往常窥视到这种情形,她都会有强烈的共鸣。可今天却很沮丧,就像被抛弃了一般。西门庆摸着肚子问道:“你怀有多长时间了?”李瓶儿小脸一扬:“有五个多月了。”

    西门庆非常惊讶:“你怎么不早说?”李瓶儿笑着解释:“她们都没有动静,我怎么好乱嚷嚷,那不是招人恨嘛。”西门庆猛地一顶:“你不用管别人,谁生谁就是功臣。”

    李瓶儿“啊”地一声惊叫:“你轻点啊,都顶到花心了。”西门庆连忙退出来:“那就结束算了。你现在情况特殊,我也把握不住力度。万一弄出问题,麻烦就大了。”

    潘金莲没有心情再听了,只好无精打采地转了回去。两个丫头都不在屋里,也不知去哪儿疯了。她拖条竹席去了花园,在葡萄架下躺了下来,心里是无限怅惘。

    这架葡萄大概有几丈长,上面开满了或紫或白的小花。一只花蝴蝶时飞时落,叮了这朵又叮那朵,其状非常色情。几只麻雀叫喳喳的,好像在嘲笑她的无能。

    要说她和西门庆最多了,为什么就怀不上呢?难道她真的不会生吗?她和张大户有过,和武大郎也有过,但都没有任何结果。眼下李瓶儿又怀上了,说明问题出在她身上。

    也许是心情太糟吧,睡得便有点浅。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小腿突然被人抬了起来。她心里一惊,以为某人要趁虚而入。等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脚被吊在了葡萄架上。

    原来是西门庆没有尽兴,便来找她承欢续爱了。这让她有点喜出望外,抱住恩主就颠了起来。这回她是拼了命了,连“墙皮”都磨掉一块。也许是幅度太大,结果把绣鞋都甩飞了。

    事后她头昏昏的,还有一点想吐。搞不清是日的,还是热的。最后都站起不来了,就这样叉着腿躺到日暮。至于中间有谁来过,她是完全不知道,一副淫乐至死的架势。

第76章 迁怒她人

    晚上她连稀饭都不想吃,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醒来后脑子还是有点晕,心里特别烦躁。她正准备下床梳洗,发现绣鞋少了一只:“春梅,把我绣鞋拿来。”

    春梅连忙去找:“娘,您要哪双?”潘金莲不耐烦地说:“就是这双,突然少了一只。”春梅立即推卸责任:“奴婢去问问秋菊,昨天是她抱的铺盖。”潘金莲懒洋洋地叫道:“死丫头,快把绣鞋拿来。”

    秋菊找了一圈竟然说:“娘,屋里好像没有。”潘金莲腾地火了:“你不会再找一下?”秋菊连忙提醒:“昨天回来没看到娘穿鞋,会不会掉在花园里了?”

    潘金莲脸一红:“放屁!掉没掉我能不知道吗?”秋菊还在分辩:“昨天娘昏昏沉沉的,是小的和春梅扶回来的,路上也没有注意。”潘金莲只好让步:“春梅,你押着这奴才去找,找不到就让她顶石头。”

    花园里扫得非常干净,不要说是绣花鞋了,连片落叶都没有。春梅有点幸灾乐祸:“死丫头,这下你没有借口了吧。赶快把头皮揉揉,准备顶石头吧!”说完把人押了回去。

    这是潘金莲的老节目,心情不好就折磨下人,以此来消解她的寂寞和愤懑。秋菊继续央求:“娘,两边花圃还没找呢,万一掉在花丛里呢。”潘金莲觉得有理:“那就再去找一遍。”

    春梅挑拨道:“还去找什么呀?娘又不是睡在花圃里,怎么会掉在花丛里呢?”秋菊还不甘心:“娘,您让小的去找找吧。要是再找不到的话,到时候您再一起打。”

    春梅不好再挑拨,只好押着秋菊过去。秋菊一棵花一棵花地扒,最后把墙根、池边都找了,也没看到什么鞋子。春梅狠狠给了一巴掌:“这回你没有理由了吧?”

    秋菊捂着脸叫道:“还有藏春坞没找呢。”春梅又踹了两脚:“娘根本没去那里,难道鞋子长腿了?”秋菊还在争取:“万一有人偷了藏到里面呢。”春梅冷笑道:“好,我陪你去。”

    秋菊先在桌上找一遍,又去床下翻了一通。最后竟把拜箧拖了出来,把那些拜帖弄了一地。春梅不断发狠:“死丫头,你就只管造吧。要是给爹知道了,跑不了一顿打。”

    没等春梅发泄完呢,秋菊从纸包里剥出一只绣鞋。里面还塞了许多香草和花瓣,看上去好像珍藏已久。这下秋菊气壮了:“你这死丫头,就知道撺掇娘打我!这不是娘的绣花鞋吗?”

    这下春梅没法再骂了,只好跟着一起回去。潘金莲也没有看出不对,只问在哪里找到的。说着便挪到了床沿,伸出脚套了进去。感觉有点夹脚,她又急急脱了下来。

    潘金莲仔细看了看,便猜出是死鬼蕙莲的了。这鞋也是大红四季花缎子鞋面,白绫鞋底,绿提根,蓝口金,只是锁线有点区别。她的鞋是沙绿锁线,这一只是翠蓝锁线,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潘金莲本来就不痛快,现在更觉得晦气了:“这鞋不是我的,你赶紧出去顶石头吧。”秋菊“噢”地一声嚎上了:“娘今天怎么了?找不到鞋子要打我,找到了还要打我?”

    潘金莲狠狠甩了两巴掌:“贼奴才!还敢跟老娘顶嘴?春梅,快把她拉出去。”春梅立即搬了一块大石头:“好好扶着啊,掉了用石头砸死你。”说完便出去溜达了。

    秋菊不敢再辩解了,只好举着大石头跪在太阳底下。那块大石头大概有五六十斤,又被烈日晒得滚烫滚烫的。她刚举了一小会儿,脸上便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潘金莲一点也不心软,她先去洗脸、漱口,又喝了一小碗江米粥,这才伸伸懒腰坐了下来。她也不知道绣鞋丢那儿了,午后那段完全空白,感觉就像失忆了一般。

    就在这时,陈敬济大模大样进了院子:“蠢丫头,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顶这么大一块石头。”潘金莲眼一翻:“你来干什么?”陈敬济轻佻地说:“儿子来看看五娘啊。”

    潘金莲没好气地说:“你来看我?你是蕙莲死了没指望了吧?”陈敬济有点失落:“这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好心好意送东西来,竟然挨了一顿骂。”

    潘金莲冷冷一笑:“你送东西给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陈敬济只好点明了:“我看五娘心情不好,是不是丢了东西?”潘金莲立即顶了回去:“我丢东西关你屁事?”

    陈敬济长叹一口气:“既然五娘不想要了,那我巴巴送来干吗?”潘金莲一把拽住了胳膊:“你知道我丢了什么?”陈敬济扬了扬那只绣花鞋:“您看看这是什么?”

    潘金莲娇声骂道:“你这短命鬼!原来被你偷去了,害得我到处寻找。”陈敬济调笑道:“您真是不知羞,这几天我来过吗?”潘金莲继续质问:“那怎么会到你手里呢?”

    陈敬济取笑道:“怪只怪您的脚翘得太高了,这鞋便“嘟”地飞走了。”潘金莲脸一红:“你又瞎说了。”陈敬济继续调笑:“我可没有瞎说!我只想问问,五娘的腿还酸吗?”

    潘金莲突然明白了,认定是他捣的鬼:“你是什么都敢看啊!要是被你爹知道了,当心揭了你的狗皮。”陈敬济双手抱肩叫道:“我好害怕哟!五娘快点救我。”

    潘金莲正色道:“你不要油嘴滑舌的,快说是怎么得到的?”陈敬济喝了一口香茶说道:“是小铁棍捡到的。当时他正在花园捉蝴蝶,结果却捉住了一只绣花鞋。”

    潘金莲不好再发狠了:“那你还不还给我?”陈敬济嘴一撇:“好不容易才哄来的,哪有这么好还的?你得给点好处。”潘金莲眼一斜:“你想怎样?”

    陈敬济色眯眯地说:“我不想怎样!我只要您手上这条汗巾。”潘金莲往后一缩:“这条汗巾绣了名字,不好随便给你。”陈敬济只好耍赖:“那我不管,我就要这条。”

    潘金莲也没办法:“那你好好收着啊!不要让大姐看到。”两个人正在斗嘴,春梅突然闯了进来:“陈姐夫,爹在到处找你呢。说贺千户升了孟州团练,让你准备一份大礼。”

    陈敬济一听连忙出门,就怕去迟了挨骂。这可不是普通的饯行,它事关西门一族的安危。之前来旺去孟州找关系,结果连银子都送不出去。现在好了,拨云见日了。

    绣花鞋被弄得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一股腥臭味,搞不清是什么东西。这东西还不能清洗,一洗就褪色不鲜亮了。这样一来心情就更糟了,午饭没吃又上床了。

    她正想找布做双新的,西门庆大步迈了进来:“你怎么穿了绿绸鞋?那双红的呢?”潘金莲举了举:“是这个吗?”西门庆笑着说:“是啊,你适合大红颜色。”

    潘金莲高声骂道:“屁!这鞋不是我的。”西门庆有点糊涂:“那是谁的绣鞋?”潘金莲反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把谁的鞋藏在拜箧里了?”

    西门庆讪讪笑道:“你这小妖精!什么都瞒不了你。”潘金莲伸手扔掉了:“秋菊,这鞋赏给你穿了。”秋菊连忙讨好:“娘又说笑了,这鞋连我脚趾头都盛不下。”

    潘金莲立即命令:“那就把它剁了!剁得碎碎的扔到茅坑里,让那淫妇永世不得超生!”西门庆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贺千户的事吗?他已经升任孟州团练了。”

    潘金莲不想让他带偏了:“他当团练关你屁事?”西门庆只好说明:“你看你不懂了吧,牢城是归团练管的。以后管营就是他的属下,再也不能包庇武松了。”

    潘金莲一听喜出望外:“真的?那你让他想办法除掉武松,这样才能永绝后患。”西门庆哈哈一笑:“没问题!团练大人要摆布一个囚犯,那不是小菜一碟嘛!”

第77章 旁敲侧击

    所谓的蜜月,不仅发生在男女之间,有时也会出现在同性之间。特别是女人和女人,好起来真的跟蜜一样。就像潘金莲和李瓶儿吧,当初比亲姐妹还要亲。

    可潘金莲见不得别人好,比她好的就是她的仇人。因为孙雪娥比她年轻,李桂姐比她漂亮,宋蕙莲比她风骚,结果都被扫荡了,稍带还让李娇儿靠了边。现在李瓶儿比她会生孩子,那更得重点打击了。

    自从李瓶儿怀孕之后,西门庆就格外地怜惜。不但经常睡在李瓶儿房里,有时白天也会腻在一起,对她则完全视而不见。这让她更加愤怒了,想着怎样才能夺回恩宠。可她现在能做的非常有限,只能旁敲侧击地讽刺几句。

    那天她正在楼上闲坐,发现西门庆又去了玩花楼。不一会儿,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出来了。他们在花园逛了一圈儿,便双双去了翡翠轩,也不知要干什么勾当。

    翡翠轩摆着几盆瑞香花,此时正在烈烈地开着。这不是普通的瑞香花,而是罕见的“金边瑞香”。瑞香花又叫“千里香”,以芳香闻名,其变种便是“金边瑞香”,是瑞香花中的佳品。

    瑞香花株形优美,大小适中,适合在盆中饲养,花期也比较长。花香浓郁经久不衰,插在鬓边能提神,放在屋里可避讳。故有“牡丹花国色天香,瑞香花金边最良”之说。

    瑞香花生长在长江以南,北方很难过冬。所以西门庆非常宝贝,特地盖了一间暖房。下雪了降温了,都要收进屋里,平常没人敢动。想要了得先请示,给谁不给谁,完全看他心情。

    潘金莲早就想采了,今天正好是个好机会。她梳洗打扮一番,便袅袅娜娜地找了过去。西门庆并没有看到她过来,此时正弓着腰对着铜盆,用手拼命在脸上揉搓。

    潘金莲看着不爽:“洗个脸还费这么大劲?脸上有屎啊?”西门庆恨恨骂道:“还真是有屎!娘的,刚才鸟屎拉脸上了,你说晦不晦气?”说完让她递一下肥皂。

    潘金莲站着不动:“鸟屎算什么?冲一下不就行了。”西门庆继续解释:“脸上油多,洗一下清爽。”潘金莲趁机讽刺道:“用什么肥皂都没用,你再洗也没有人家屁股白。”

    李瓶儿听了满脸通红,转过脸只顾摆弄裙子。西门庆也听出话里有话,低着头假装没听到。潘金莲连忙提出来:“我去剪几枝瑞香花,放在屋里驱驱晦气。”

    西门庆不好反对:“那你索性多剪一点,每人分上几枝。”潘金莲冷笑道:“这倒奇了啊?平常采一朵你都心疼,今天怎么突然大方了?”西门庆呵呵笑道:“今年不是开得多嘛。”

    潘金莲眼一翻:“让我去送花可以,但我得多拿一份。”西门庆也没计较:“你这小妖精,做什么都要掐头。”潘金莲脸一扬:“那自然。这天气暑热的,谁愿意跑腿啊。”

    两人正在斗嘴,孟玉楼也逛了过来。西门庆一看高兴了:“你来得正好。快去把琵琶和月琴取来,弹支曲子给我们听听。”潘金莲听了更加不爽:“凭什么弹给你们听?要弹让六姐也弹。”

    西门庆有点不明白:“你非要攀她干什么?她不是不会嘛。”潘金莲还是不让:“那就让她在边上打牙板,不然我们就不弹。”西门庆没有办法,只好让绣春去取。

    听曲就要喝酒,喝酒就要上菜。如此劳师动众的,自然瞒不了别人。孟玉楼有点担心:“我们不能自己玩啊,把大姐也叫过来吧。”西门庆手一挥:“叫她干什么,她又不喜欢热闹。万一有人让她再弹琴,那不是出她洋相嘛。”

    潘金莲小嘴一撇:“哟哟哟,我就随便说了一句,你就心疼成这样?也太偏心了吧。噢,我们天生就是供人消遣的,别的人就该高高供着吗?”

    西门庆刚要反驳,被李瓶儿悄悄制止了。本来这都是玩笑话,说多了就伤感情了。正好牙板拿过来了,李瓶儿便打了一个过门。潘金莲也没有再纠缠,上去就是一通狂风骤雨般的急弦。

    这是曲目的需要,也是她心情的写照。应该说,潘金莲还是很有天赋的,总能把情绪和曲风完美地结合起来。紧接着,便是一段舒缓的慢板,就像雨后天空那么纯净。

    这时候月琴也加进来了,使得音乐更加舒缓平和。这是孟玉楼第一次当众演奏,心里不免有点紧张。好在她平时经常摆弄,并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寂寞的女人都有点才艺,不然无法熬过那漫漫长夜。天长日久,技艺自然有所提高。虽然没有潘金莲那般精湛,但也算出色了。至于李瓶儿就很吃力了,有时都不在点上。

    一弹琴,潘金莲就不一样了,完全是副名伎的派头。那表情、那指法,都很精准到位。也许是心里太憋屈,弹弹她还唱了起来。歌词虽然是现成的,但非常契合她此时的心境。

    歌声高亢激越慷慨悲凉,有断金裂玉之感,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孟玉楼也被感染了,自觉地为她伴唱。孟玉楼的歌声比较清婉,有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听上去似乎更有回味。

    等到一曲终了,西门庆忍不住站了起来,望她的眼神也有点异样。可惜啊,所谓的才艺赢来的不是尊重,而是亵玩的冲动。古往今来,提供服务的都很卑下,购买享受的才高贵无比。

    这就叫:“买米的瞧不起种地的,买布的看不上养蚕的。”同样道理,听唱的也不会高看戏子一眼。这就是她不愿开嗓的原因!当你抱上琵琶的那一刻,就已经低人一等了。

    西门庆还意犹未尽,让她再唱一首《恨离别》。潘金莲没好气地说:“不要得寸进尺了。唱一曲就不错了,你还想包场啊?”西门庆讪讪笑道:“不是唱得好嘛!听一首不过瘾。”

    潘金莲往磁凉凳上一坐,抓起筷子吃了起来:“你就将就将就吧,先让老娘吃点东西。”孟玉楼连忙提醒:“五姐,你怎么不坐在椅子上,那磁凉凳多凉啊。”

    潘金莲借题发挥道:“凉才舒服啊,我老人家又不怕冰着胎。”说完又喝了一碗冰水。孟玉楼看着都凉:“你看这五姐,生的冷的全不忌。那东西冰碴碴的,也不怕肚子疼。”

    潘金莲趁机接上:“我老人家肚里又没货,怕什么生呀冷的。”这些话都有明确指向,目的就是为了敲打李瓶儿。李瓶儿果然有点心虚,低下头盯着脚面,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第78章 歪打正着

    这样一来,西门庆就有点恼火了。她知道潘金莲为什么吃醋,也知道潘金莲为什么要挑理。可这件事对西门一族太重要了,大家必须要把心态放正。

    想到这里,他郑重警告道:“以后不准阴阳怪气的。瓶儿已经有了身孕,你们都得让着点。”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我们就是说着玩的。”西门庆把脸一板:“说着玩也要注意分寸!”

    孟玉楼连忙打岔:“六姐怀孕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你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却最早一个怀上了。”李瓶儿心里有点忐忑:“可能是碰巧吧,小妹也没有想到。”

    西门庆大手一挥:“这件事说开了也好。你们姐妹常在一起玩,有时还追追打打的。万一手上重了点,岂不误了大事。”孟玉楼连忙附和:“是啊。以后得注意点,不能磕着碰着。”

    西门庆还想强调几句,玳安过来回道:“来管家从东京回来了,请爹过去说话。”西门庆连忙起身:“正好给蔡太师的生日礼物要装箱,我去看看还缺什么。”

    寻常人家是逢十才做,可蔡太师每年都要庆祝。那些当官的和想当官的,都争着做贡献。说起来是人情往来,交换的却是朝廷利益。这是最安全的敛财方式,没人追究也没法追究。

    本来这与西门庆无关的,可他每次都比别人送得多。好不容易才抱上一条粗腿,这回一定要把功夫下足了。除了上次做的蟒袍玉带,他又拿出叁百两白银,打了四尊祝寿的银人。

    又用叁十两黄金,打了两把寿字酒壶,与家传的玉桃杯配成一套。只是少了两匹玄色焦布和一匹大红纱蟒,拿银子还买不到,急得西门庆团团转,说早知道就在杭州一起织了。

    李瓶儿立即自告奋勇,说她楼上还有几匹布没裁,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结果拿过来一看,比市面上的还要好。潘金莲知道又很生气,认为李瓶儿是在炫富。

    这些老婆看是一家人,实际上穿的用的都是独立的。想要捞点外快,还得讨好西门庆。而送礼纯属“公事”,要用也是公中的银子。可大家庭就是这样复杂,贡献再多也不落好。

    如果是背后说说也罢了,她还千方百计地算计。要能让她流产就好了,那样西门庆就没法偏心了。可她又不能立即下手,只好慢慢寻找机会。正好尚宅已经腾空了,几个老婆嚷嚷着要去看房。

    尚宅也是五间五进,花园里还有一座假山。尚家的假山堆得比较险,估计有七八丈高。上面还盖了一座凉亭,站在上面可以看清西门大宅的所有活动。

    潘金莲最喜欢爬高上低了,一蹦叁跳就奔上去了。然后站在上面大呼小叫的,说上面怎么怎么凉快,风景怎么怎么优美。几个女人不免有点心动,脚下便慌了一点。

    结果李瓶儿倒稳稳上来了,吴月娘却滑了一跤。当时她没有觉出什么,晚上肚子却疼了起来。到了后半夜,竟然流下一个胎儿。这件事吴月娘谁都没说,从怀孕到流产都瞒得死死的。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要是吴月娘生了儿子,以后就再也无法撼动了。她的目标可不是小老婆,有条件肯定想再进一步。而最最关键的,就是要怀孕生儿子。

    争宠,争的其实是怀孕机会。只有经常在一起操练,才有可能怀上孩子。只有怀上了,才有可能生儿子。有了儿子,就不用看别人脸色了。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就可以分得一份家产,下半生也有了保障。

    这就是她最最隐秘的动机,早年的阴影让她始终缺乏安全感。说起潘金莲也挺可怜的,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好过。靠父亲,父亲死了;靠丈夫,丈夫又荒唐。

    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儿子。这儿子必须是亲生的,别人的想靠也靠不着,有的还会打击报复。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就不能让别人把儿子生下来。可眼下该怎么阻止呢,总不能到肚子里掏吧。

    偏偏有人还来刺激,孩子还没有落地,已经开始巴结了。特别是那个蕙全,没事就跑去慰问。以前几个老婆都是一样标准,谁想换口味了,得提前招呼。现在好了,不用李瓶儿吩咐,蕙全就主动给她加菜了。

    今天是乌鱼堡,明天是王八汤,搞得跟坐月子似的。别人看了都无所谓,只有潘金莲心里气不忿。本来小铁棍的事她想算了,现在正好拿来做个幌子。

    那天她正在屋里闲坐,孟玉楼悄悄找了过来:“五姐,听说你们在花园里那个了?”潘金莲连忙甩锅:“我当时正在睡觉,他是趁我不备进去的。”然后便把李瓶儿的丑事说了,意思是他们才是在大白天公开行淫。

    孟玉楼没有被她带偏:“据说你把绣鞋都甩脱了,还让小铁棍捡了去。”潘金莲脸一红:“你听谁说的?”孟玉楼咯咯笑道:“这还用听谁说吗?宅里人谁不知道。”

    潘金莲气得满脸通红:“这个小兔崽子,竟敢到处散布谣言,看我怎么治他。”说完便去找西门庆进谗言了,说小铁棍偷看他们行房,事后还到处宣扬。

    西门庆一听暴跳如雷,立即去找小铁棍算账。正好小铁棍在井台边玩耍,他冲上去就是一通拳脚,打得小铁棍满脸是血。直到小铁棍昏死过去了,这才甩甩手走了。

    当时蕙全就在边上洗菜,可她不敢劝也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后蕙全便骂了几句,说潘金莲心肠太毒了,老是撺掇西门庆打张打李。潘金莲知道之后,非要把来永一家子轰走。

    这回连吴月娘都看不过去了,说她是小题大作。小铁棍才七八岁,懂什么男女之事。不过是碰巧看到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要论事情的原委,还是她自己不检点。

    潘金莲死活不肯让步,立马要西门庆表态。西门庆不好泼她面子,只好把来永一家子撵到狮子街,门房的事则由来安接手。反正他要在狮子街开个绒线铺,来永去了也有用处。

第79章 投机钻营

    自从来旺被斗走之后,大家都想填补这个空缺。其中就包括吴典恩。去东京办差很荣耀的,尤其是去太师府第。不要说见到蔡太师了,就是在太师府转上一圈,也能让人吹上大半年。

    可他不是宅里人,就做不了宅里事。现在只有叁个家人,只要加派人手,肯定是来兴当差。来永脑袋不太灵光,说好听了叫“憨”,说不好听就是“傻”,这种人自然没有竞争力。

    吴典恩之所以如此迫切,是因为在当铺没有出路。论经验他不如贲四,论背景他不如陈敬济,怎么努力都是跑腿角色。而且收入也不算高,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哪年哪月才能发财啊?

    “家人”虽然地位卑下,但却可以担当重任。就像皇帝信任太监一样,主子也只信任自家的奴才。而伙计属于“外人”,能力再强也只能在外围打转,很难进入到核心圈。

    想成为“家人”非常屈辱,首先得卖身为奴才行。像他这样的自由民,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况且奴才也不那么好当,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搞不好还会被主家卖掉。

    关键是,一旦成了奴才,生子生女都是奴才。不能姓自己的姓,也没有自己的名,世世代代永永远远。可他还是愿意赌一把,没钱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像他这样比奴才也强不了多少!

    有件事不太好操作,那就是他和西门庆拜过把子。西门庆可以买张买李,但不能买自己的“把兄弟”吧?即使吴典恩愿意,西门庆也接受不了。最为难堪的是,连称呼都要改变。

    以前他管西门庆叫“哥”,一旦变成家人就得叫“爹”了。光是管西门庆叫“爹”也就算了,还得管应伯爵那帮东西叫“爹”。那帮东西可是经常过来,到时候还不定怎么嘲笑呢。

    想到这里,他便有点灰心了。唉,还是不要折腾了吧,也许他就是种地的命。那天傍晚回家,他特地拐到铁匠铺看看。麦子快要成熟了,得打几把新镰刀。

    他刚刚过了街角,便看到来兴出来了。等他进到铺子里,发现边上有几个锡块。他随口问道:“锡块是刚才那人的吧?”那个铁匠恨恨地说:“是啊。他前段时间打的,现在非让我原价收回。”

    吴典恩一听就明白了,心说这狗东西够狠啊。你诬陷来旺也就算了,竟然连你爹都敢坑。想到这里,他连忙追了出去。来兴还没有走远,见他撵来吃了一惊。

    吴典恩也没有婉转:“来兴,你去铁匠铺干吗?”来兴有点心虚:“吴二叔看错人了吧,小的没去铁匠铺啊。”吴典恩只好点出来:“你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进去了,那几个锡块还没化呢。”

    来兴自然不能承认:“吴二叔说笑了吧,那锡块跟小的有什么关系。”吴典恩冷笑道:“到现在你还嘴硬。要是我把‘掉包’的事告诉你爹,看他会怎么收拾你。”

    来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知道错了,求吴二叔饶过小的。”吴典恩哈哈一笑:“让我饶你也可以,但密的银子必须和我对半分。”来兴苦着脸说:“不瞒吴二叔说,那银子早就输掉了。”

    吴典恩冷笑道:“你想骗谁呀?你以为我会信吗?”来兴只好明说了:“早前小的输了几十两银子,没钱便去拿了高利贷,结果滚到了二百多两,没办法小的才想到掉包的。”

    吴典恩狠狠踢了一脚:“真他娘的倒霉,白费这么多心思。”来兴连连磕头:“吴二叔请放心。小的以后赚到银子,第一个拿来孝敬您。”吴典恩自然不信:“你上哪儿去赚啊?”

    来兴连连磕头:“小的明天就去东京了,这里面多少有点赚头。到时候小的一分不留,全拿来孝敬您老人家。”吴典恩心里一动:“罢了,我也不要你银子了,你把差事让给我吧。”

    来兴听了一愣:“这个小的说了不算啊,得要爹委派您才行。”吴典恩连忙支招:“这不简单嘛。你只要说生病不能去就行了,余下的环节我来操作。”

    两人又商量一下,来兴便假装崴了脚。然后由吴典恩扶着,亲自把他送了回去。正好西门庆在家没出去,吴典恩便屁颠屁颠跑去汇报。他自然不会直接说事,只说来兴把脚崴了,走不了路了。

    西门庆果然着急了:“你看这事巧不巧。明天让他去东京的,偏偏脚又崴了,这可怎么办呀?”吴典恩连忙接上:“要不我替来兴跑一趟?反正铺子里也不忙。”

    西门庆也没有多想:“你想去就让你去吧。最近祖茔那边要翻盖庄院,本来我想让你负责的,现在只好派给贲四了。”吴典恩一听肠子都悔青了,连声骂自己没事找事。

    早知道有这等肥差,还费尽心机去东京干吗?来回一千多里路,两条腿都跑细了。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西门庆用人并无标准。当家人不够使唤的时候,自然会找伙计来帮忙。

    来保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路上始终不冷不热的。别看来保是个下人,但还是颇有影响力的。要想在西门站稳脚跟,必须与来保搞好关系。可他又没有银子拉拢,只能态度上尽量恭顺。

    早上他抢着套车,晚上抢着卸车。东西自然也是他搬,来保想帮忙他还不让。这一招果然有效果,毕竟他的辈分在那儿。再加上旅途寂寞,两人很快就无话不谈了。

    去东京并没有那么美好,一路上风景没有多少,倒是遇到不少逃难的灾民。去年北方发生大旱,很多人家颗粒无收。可州县不但不去赈济灾民,反而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

    于是乡民田虎趁机作乱,各地饥民纷纷回应,前后聚集了上万人。朝廷在派兵镇压的同时,还向百姓摊派各种苛捐杂税。老百姓没有活路了,只好拖家带口去讨饭。

    沿途州县也有开设粥棚的,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数量,实在是杯水车薪。正好麦子快要成熟了,有人便拐到田里去偷吃。这些灾民没火也没锅,揉出麦粒直接往嘴里按。

    见到有体面一点的士绅,就会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你不要以为这些人没有威胁,当老是伸手没有回应时,这双手就可能掐住你的脖子。饥民和盗匪仅一步之遥,饿急了就会去抢去杀。

    快到京城的时候,突然遇到一队商户,浩浩荡荡有上千人。这是押送“花石纲”的,据说是从江南转运过来的。这几年朝廷大兴土木,建造一个叫‘艮岳’的大园林,方圆几十里地。

    当今皇帝酷爱奇石,于是便令人到处搜罗。地里有就到地里刨,山上有就到山上挖。如果是砌在墙上,那就把房子扒了。为此弄得民不聊生民怨沸腾,有的地方都被逼反了。

    这其中规模最大的,当属方腊领导的叛军了。从起兵到现在,短短几个月便发展到了数万人。睦州、湖州相继陷落,现在正在攻打杭州呢。而这一切,都源于罪恶的“花石纲”!

    没人敢说皇帝穷奢极欲,还得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稍有怠慢便会被罢官追责。大臣也没几个忧国忧民的,反而认为当今是太平盛世。至于那些叛军、灾民,不过是疥癣小疾。

第80章 时来运转

    来保对太师府已经很熟了,所有门子好像都认识。进府前他先给每人二两银子,便顺利见到了翟管家。进门之后,他又捧出一锭五十两大银,说是孝敬翟管家的。

    然后便把来意说了,请翟管家帮忙回复。说完便把礼单呈了上去。翟管家看了大吃一惊,没想到礼物如此丰厚。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商人了,就是那些知府、知州,也很少花这么多。

    “散生日”是象征性的,多的能花一二百两,少的也就五六十两。大多是山货海鲜之类,像这种真金白银地送,还是不太多见。等他把礼单呈报上去,蔡太师也有点感动。

    那天正好公务不多,便让他们进去拜见。他们哪知道会有这种恩宠,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两个人都没进屋,在外面台阶就跪下了,高声念诵“太师老爷金安”。

    蔡太师记性挺好:“那个扬州客商怎样了?”来保连忙回禀:“多谢太师老爷操心,已经放出来了。”蔡太师哦了一声:“那就好。这也是办事官员糊涂,好好一个商人,非说人家偷逃税款。”

    来保一连声地附和:“是啊,是啊。”蔡太师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主子现居何职?”来保低头回道:“小人主子只是一介乡民,并未担任什么官职。”

    蔡太师显得很意外:“此人对朝廷如此忠心,怎么能闲居乡里呢?干脆让他在山东做个提刑副千户吧。”来保一听连忙磕头:“多谢太师老爷的大恩大德,小人主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完。”

    蔡太师根本没有当回事,只是让堂侯官把书案抬了上来。随即签了一道空白告身扎付,便把西门庆的名字填了上去。之后赏了他们五两银子,便打算起身送客了。

    就在这时,吴典恩突然冒了一下,搞不清要干什么。蔡太师果然注意到了:“你是何人?”来保刚要答话,吴典恩却接上了:“启禀太师老爷,小人是西门庆的舅子,现在宅里当差。”

    蔡太师还挺大方:“既然是他的舅子,怎么能做个伙计呢?正好清河驿丞还空着,不如赏给你做吧。”吴典恩听了是欣喜若狂,“梆梆梆”磕了十几个响头。

    这样一来,来保也有想法了。他是磕头如捣蒜,希望太师老爷也能赏个一官半职。可蔡太师连看都没有看,只是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翟管家一看,连忙让他们起来。

    对于家奴有许多硬性规定,本质上他们还是一群贱民。贱民是不能担任朝廷官职的,包括翟管家这样权势熏天的人。翟管家肯定是自愿的,不然有一万种方法为自己赎身。

    他们两个也不敢抬头,就这样半跪半爬着往后退。一直到台阶下面,才敢直起腰来。这件事让来保很是不平,但又不敢点出来。要是让蔡太师知道内情,连他们主子的官职都难保全。

    按理说,这时候就可以告辞了。可翟管家又把他们叫到府里,说有件小事要麻烦他们。来保连忙表明诚意:“翟老爹有事只管吩咐,还说什么麻烦呢。”

    翟管家还挺谦和:“这是我的私事。内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好,一直没有生养。所以想请你们老爹帮忙寻个女子,好为翟家传个后代。花多少聘礼,到时候给你们送过去。”

    来保一听连忙答应:“小的回去就跟主子说,让他尽快给您老人家送过来。聘礼多少,就不劳翟老爹操心了。能为翟老爹办事,那是小的主子的荣幸,求还求不来呢。”

    翟管家还在客气:“让你们费心了。至于‘扎付’的事,明天我安排一个差官,带你们到吏部、兵部挂号。等领了勘合以后,就可以动身回去了。”来保还不放心:“这要多长时间?”

    翟管家微微一笑:“按照正常程序,至少得十天半个月,中间还要求张拜李的。如果是太师府差人领着去,他们就不会推叁阻四了。慢则两叁天,快的话当天就能放出来。”

    “有件事还请转告你们老爹,有空过来联络联络感情。有些事不能老让下人出头,他本人还是要露个脸的。以后他就是有官职的人了,官场上的事还是要懂一点。”

    来保连忙跪下来磕头:“让翟老爹费心了,小的一定把您的教诲带到。”翟管家挥挥手说:“我这是为了他好。前后送了这么多礼,至少让太师见到本人吧。”

    来保听了连连称是。就在他们准备退出的时候,翟管家突然问道:“你们来的时候,门子没有为难你们吧?”来保连忙表示:“没有,没有,他们都挺客气的。”

    翟管家不太相信:“不会吧?这帮东西吃拿卡要惯了,不可能不朝你们要钱。”来保摸不准对方用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翟管家继续追问:“我听说老赵敲诈过你们?”

    老赵,就是那个老门子,上次被他坑得不轻。来保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上次全凭他帮忙,不然都见不到您。”翟管家这才点明:“我听说他要借银子给你们?”

    来保假装感激:“当时带的银子不够,赵老爹便主动帮忙。”翟管家继续询问:“那后来又怎么不借了?”来保也没多想:“后来遇到了苗员外,便朝他借了五百两。”

    翟管家这才点明:“就是被举报逃税的苗员外吧?”来保还未明白:“是啊,是啊。”之后翟管家又与他们闲聊几句,这才让下人送客,搞得来保一头雾水。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苗外员的事,就是老赵捣的鬼。之后蔡太师拿贴子去说情,才发现事情的原委,搞得蔡太师非常被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搁下不题。

    回去时来保有点郁闷,自己跑了几趟都没得到好处。这个吴典恩刚来一次,竟然捞了个“驿丞”。驿丞虽然没有品级,但机会还是有的。驿站经常有官员入住,有时还有朝廷大员。

    吴典恩这人很会钻营,想要升级恐怕不是难事。这回轮到他陪小心了,一口一个“吴二叔”不说,还得把赏银拿出来开销。至于套车卸车更不用说了,晚上还把洗脚水送到床前。

    开始吴典恩还不太适应,觉得一切来得太不真实。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把告身扎付拿出来。这官符真是给他的吗?从此他就是堂堂的“驿丞大人”了?

    可上面分明写着他的名字,还有吏部的官印。再加上来保前倨后恭的态度,让他渐渐有了憧憬。吴典恩的要求不算太高,他的理想人生,就是做西门庆那样的男人,睡潘金莲那样的女人!

第81章 西门加官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潘金莲突然成了男人奋斗的动力。无论是谁,只要发达了,都想找个像她一样的艳妇。就连吴典恩这样的穷光蛋,也把她当作了人生的终极目标。财和色都是男人的至爱,少一样都算不上完美。

    有一点外人看得不太明白,那就是她和西门庆老是吵啊斗的,结果最受宠爱的还是她。这到底是西门庆过于轻贱?还是潘金莲太有魅力?

    其实,这些都是表象了,大多时候她是顺从的。那种巴结和奉迎,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别的不谈了,就说房中那点事吧。无论西门庆要玩什么花样,她都会无条件地配合。

    因为西门庆喜欢绣花鞋,她就左一双右一双不停地做。想想也挺下作的,但不这样又能如何呢?有时候脚比脸还要重要,它所带来的惊艳和刺激,是任何完美的容颜都无法比拟的。

    做绣鞋费时费力,一双要熬好几个晚上。结果却弄得臭不可闻,你说她能不抓狂吗?她还舍不得花银子,老是想找别人要。就这样纠结了几天,这才去了孟玉楼房里。

    孟玉楼正在做睡鞋,是沙绿潞绸鞋面。她在针线筐里翻了翻,又去了李瓶儿那里。李瓶儿也在做绣鞋,是那种淡淡的粉红色。大家都知道西门庆的喜好,也在不计工本地迎合!

    这方面潘金莲是不会输的,几个老婆数她针线最好了。她是绣什么像什么:绣花,花就开得最艳;绣鸟,鸟就叫得最亮。如果绣的是戏水鸳鸯,那就不离不弃恩爱永远。

    她不仅鞋子做得最好,脚也长得最漂亮,穿上去自然效果最佳。以前还有个蕙莲盖着,现在她是独一份了,没有人能够替代。可惜啊,她的男人是西门庆,所有胜利都是暂时的。

    李瓶儿似乎什么都有,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大的小的肥的瘦的,估计不下上百样。潘金莲挑了两叁双,便不好意思再伸手了。这些绸缎华贵富丽,有的还是宫里带出来的。

    虽说做鞋用不了多少,但不能老向别人讨啊。李瓶儿倒是很大方,还推荐这个推荐那个。这让潘金莲有点惭愧,老婆当中数李瓶儿最善了。可她们又是竞争对手,总要为一个男人而战。

    想到这个,潘金莲就恨得不行。这个李瓶儿不仅会生孩子,而且皮肤也比她白皙柔嫩,她怎么捂也造不出那种莹润。为了不输给李瓶儿,她抹了半年多茉莉花膏。

    这种茉莉花膏很贵的,一小盒就要叁钱银子。因为全身都要改善,一盒只够几次用的。为此她只能厚着脸皮,想方设法哄点银子。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有了明显进步。

    那天她正在房里睡午觉,西门庆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看她赤身露体挺着一对大奶,不由得淫兴勃发。他悄悄脱了衣服,然后轻轻分开双腿,慢慢透了进去。

    潘金莲假装睡着了,任他一推一送地穿插。可她脸上能装,下面却无法控制,淫水汩汩直流。西门庆狠狠顶了几下:“你睡觉也不穿衣服。要是别人进来,你也装不知道啊?”

    潘金莲“扑哧”一声笑了:“我管他是谁呢,只要让我快活就行。”西门庆假装生气道:“你这小淫妇,竟然这么放荡。”潘金莲浪笑道:“我又没和别人放荡,还不是为了让你痛快。”

    西门庆立即夸道:“我发现你最近白了不少。”潘金莲酸溜溜地说:“哪如你的瓶儿白啊,人家才是你的心肝宝贝。”西门庆呵呵笑道:“各有各的妙处。你虽然没有她白净,但却比她丰满,也比她风骚。”

    潘金莲一个翻身把他骑在了身下:“是吗?那我就骚给你看看。”说着两手撑着大腿,一上一下地套弄。这种姿势包裹更紧,每一次都能深入内部,美得西门庆直哼哼。

    两个人正在比拼角力,玳安突然跑过来敲门:“爹,来管家和吴二叔回来了。”西门庆有点恼火:“回就回来呗,我已经睡下了。”说完按住大奶继续猛搓。

    中午本来就很热,现在更是大汗淋漓,床上一片水渍。潘金莲也不管外面有人,叫得是抑扬顿挫。大黑狗似乎受了感染,也跟着“汪汪”乱叫,那种混响真的惊心动魄。

    西门庆一直睡到傍晚,这才无精打采地下了床。来保还在外面候着呢,举着扇子不停地摇动,急得一头一脸都是汗。西门庆“啊”地打个哈欠:“什么事啊?明天说不行吗?”

    来保只好点题了:“爹,太师老爷提拔您做了山东理刑副千户,正好顶了贺千户的缺。”西门庆身子一歪:“什么?这是真的吗?”来保双手举着官诰:“这是爹的任命文书。”

    西门庆一看哈哈大笑:“这真是太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堂堂的提刑大人了。想我西门一族祖代经商,虽然赚了不少银钱,可还是被人瞧不起。而今天,我西门庆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做人了。”

    说完便命令玳安,“快快快,赶紧把赵裁缝给我叫过来,我要做上几十套最气派的官服。再去给我买匹大白马,必须是一根杂毛没有的,留着上任那天骑乘。”

    来保继续献媚:“太师老爷还夸您孝顺呢!说您每年都送这么多礼,搞得他老人家都有点感动了。”西门庆咧开大嘴笑道:“我能不孝顺吗?别人想孝顺还没有门路呢。”

    来保躬身上前:“那是!当朝太师是什么人?那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啊!”西门庆笑着问道:“太师老爷没赏你什么吗?”来保拱手回道:“没有,倒是吴二叔弄了个驿丞当当。”

    西门庆非常惊讶:“这就有点奇怪了啊,蔡太师怎么会关照他呢?”来保刚要说明原委,被吴典恩岔开了:“哥,翟老爹让您替他寻个女子,要十六七岁左右。”

    西门庆笑着说:“这个老色鬼,都一把年纪了,还找什幺小姑娘。”来保小声解释:“翟老爹到现在还没儿子,他夫人年纪又大了,所以想传个后。”西门庆手一挥:“这个容易,明天我帮他物色一个。”说完便让吴典恩下去了。

    来保连忙凑到跟前进言:“爹,这个吴主管太不像话了,竟然说是爹的小舅子。”西门庆一听便明白了:“算了,算了。你就不要计较这个了,反正也是我的面子。”

    来保只好转入正题:“爹打算怎么庆祝?这回排场可不能小,得摆上百八十桌才行。”西门庆大手一挥:“这个等我上任再说。你先吩咐来兴杀口肥猪,再找几个唱的热闹热闹。”

    后来几天,西门大宅是来人不断,什么级别什么层次都有。先是夏提刑、李知县等地方大员,接着是县丞、主簿这些吏员,美酒肥羊送了一大堆。李知县除了送羊送酒,还送了一个小戏子。

    这小戏子长得俊美飘逸风流婉转,不但西门庆看了爱不释手,连众丫头都仰慕不已。特别是玉萧,当时眼就直了。西门庆让他在书房伺候自己,改名叫“书童”。

    应伯爵几个没有带东西,只送了一大堆酸掉牙的肉麻话。这个正好对他胃口!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吹嘘吹捧。众相好也都赶来捧场了,一个个唱得是昏天黑地。

    大宅里整天宴筵不断,早上连着中午,中午连着晚上。几个老婆也不能闲着,又要接待亲戚朋友,又要接待官太太,忙得是心花怒放心潮澎湃。其中最最兴奋的当属孙雪娥了,她被剥夺的头面终于发还了。

第82章 李瓶儿生子

    那天他正和几个老婆喝酒听曲,李瓶儿突然抽身走了,表情非常痛苦。西门庆转头问道:“小玉,你六娘怎么走了?”小玉垂手答道:“六娘说她肚子疼,要回房躺一会儿。”

    吴月娘拍手笑道:“哎呀,该不是要生了吧?”潘金莲连忙插话:“她是九月的孩子,怎么会在七月生呢?”西门庆有点不放心:“小玉,你赶紧去看一眼,万一有啥不舒服呢。”

    不一会儿,小玉就跑来报告:“六娘在床上打滚呢!满头满脸都是热汗,好像真的要生了。”吴月娘一听便慌了,连声叫玳安去请蔡老娘。大家酒也不吃了,全都涌到了玩花楼。

    李瓶儿已经快虚脱了,嘴里“嘶嘶”抽着冷气。吴月娘连忙上前扶住:“六姐,你觉得怎样?”李瓶儿咬着牙说道:“我这心口连着小肚子坠着疼,下身就像要裂开似的。”

    吴月娘一听,连忙上前帮她宽衣。李娇儿自然不能闲着,也在旁边忙东忙西。众人是七手八脚,都想做点事以示虔诚。潘金莲不想跟着凑热闹,还把孟玉楼拉了出来。

    孟玉楼多少有点为难:“这样不太好吧?大家都在里面守着呢!”潘金莲小嘴一撇:“有什么不好的?你看这些老婆忙的,这哪是生孩子啊,简直是下象胆嘛!”

    孟玉楼没有跟着诽谤:“生孩子可是件大事,那是为西门一族添丁进口啊!”潘金莲冷冷一笑:“哼,还不知道是谁的呢?进门还不到一年,哪有这么快生的!”

    孟玉楼也觉得可疑:“是有点早了啊,该不是早产吧?”潘金莲一句否掉了:“早什么产?她没挑又没扛,整天养尊处优的。连走路都要丫头扶着,一副功高盖世的模样。”

    孟玉楼呵呵笑道:“光是她小心也没用。咱们汉子你是知道的,有时候没轻没重的。”潘金莲哼了一声:“真要早产就罢了,就怕是另有出处。你别忘了,中间她还嫁过一次呢。”

    两人正在扳着指头算日子,蔡老娘踮着小脚跑了进来。她先给吴月娘磕个头,又要给其她几位娘磕,还要说恭喜之类的话。吴月娘一把拽直了:“你别磕了,快进去看看吧。”

    蔡老娘连忙爬起来,叁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房里。此时羊水已经破了,床上脏得一塌糊涂。蔡老娘立即吩咐:“是要生了。快把绷带、草纸拿来,小的这就给她接生。”

    李瓶儿竟然没有准备,说让老冯去做了,放在狮子街那边,准备过几天再拿过来。吴月娘只好吩咐:“小玉,快点去我房里,把绷带、草纸、小抱被都拿过来。”

    潘金莲一听又不平衡了:“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该不是也怀上了吧?”孟玉楼想了想:“有可能。”潘金莲手一拍:“这下可热闹了。明天大、小老婆两个对养,看看哪个厉害。”

    孟玉楼明显有点自卑:“唉,眼看着别人都有了,我们哪天才能怀上啊?”潘金莲头一昂:“我偏不养!不养怎么了?难道不下蛋的母鸡,就该杀了炖汤喝吗?”

    孟玉楼苦笑道:“那倒不至于,大户人家不生的多了。”潘金莲小声咒道:“你看这一圈人都忙成什么样,要是生不出来才好玩呢。”孟玉楼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呀?万一让六姐听到了,该有多么寒心!”

    潘金莲刚要反驳,孙雪娥急急跑了过来。因为天黑没看到台阶,差点绊了一跤。潘金莲冷笑道:“你看这小妇奴才,就知道乱献殷勤。要是把门牙磕掉了,可没有人赔你。”

    孙雪娥也不敢回嘴,只是慢慢蹭到廊檐下面。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一阵“哇哇”的啼哭。众人一听又挤了进去,争着抢着前去道喜。蔡老娘锐声宣布:“是小哥,是个小哥啊。”

    西门庆立即掏出二两银子:“哥儿还好吧?”蔡老娘连连点头:“都好,都好。就是瘦了点,可能没足月吧。”西门庆美得直拍头:“快快快,赶紧给我找个奶妈,不能让我儿子饿着。”

    蔡老娘脆声答道:“要说奶妈,小的还真认识一个。她叫如意,孩子刚丢了十几天,奶水足着呢。因为男人充军去了,她在家里没有活路,现在五两银子就卖。”

    潘金莲听了心里一惊,就怕是当年那个如意。如意那张嘴太坏了,整天张家长李家短的。要是让她进到西门,自己就没有秘密可言了。她又不便出面阻止,阻止可能也没用。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如果她和西门庆说明了,也可以另外找一个。可人家现在正在兴头上,哪有耐心听她叨叨。万一再发点邪火,那不是自找难看吗?

    西门庆已经忘记了:“那就带她过来吧。”这下她没法等了,只好上前插一句:“我看也不一定要找奶妈,自己奶孩子多好啊。明天买点乌鸡、王八,给她下奶就好了。”

    西门庆一听就火了,瞪着眼睛盯着她。孟玉楼也觉得奇怪,不知她要干什么。蔡老娘连忙纠正:“你看这五娘,大户人家哪有自己奶孩子的,费心费力不说,关键是有失身份。”

    潘金莲还是不甘心,想把西门庆拉到边上说。这方面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西门庆也不想让她出乖露丑。她的黑历史实在太过丑陋,每一件都能让她遗臭万年。

    就在这时,迎春又急急跑了过来:“爹,娘让您给哥儿起个名字。”西门庆非常得意:“这个儿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我刚封官他便赶来报喜了,那就叫‘官哥’吧。”

    说完又大声吩咐,“玳安,快点让他们杀鸡宰羊!不,是杀猪宰牛!我要摆上一百桌大席。”吴月娘笑着劝道:“看把你急的!我看还是和‘上任酒’一起摆吧。”

    潘金莲再也听不下去了,袖子一甩走了。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老槐树婆娑的身影。几只知了不停地嘶鸣,叫得人心烦气躁。望着那片黑压压的房脊,她有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春梅、秋菊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回到房里她就上床躺下了,望着房顶一言不发,眼泪顺着眼角直淌。这又将是个不眠之夜,所有老婆都抚着肚皮叹息。

第83章 小人得志

    吴典恩虽然骗了个官位,回到家里却愁上了。现在他不但没有钱拜见上司,连做官服的银子都没有。没办法,他只好去求应伯爵帮忙。西门庆就听应伯爵的,别人说话用处不大。

    吴典恩提着几盒糕点,亲自找到应家门上:“应二哥,您和哥关系最好了。求应二哥做个中人,帮小弟借点银子。”说完一头跪倒在地,“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应伯爵慌忙扶住了:“吴二哥快快起来。您都是快要做官的人了,愚兄怎么敢受此大礼。”吴典恩苦着脸说:“这事只有应二哥能帮了,事成之后小弟谢您五两银子。”

    应伯爵表现非常淡定:“吴二哥太客气了。这是成人之美,愚兄自然愿意效劳。只是您打算借多少啊?”说完便让小厮收拾鞋袜,以符合出门见客之形象。

    吴典恩红着脸说:“不瞒应二哥说,今年收成不太好,家里一文钱都没有。这拜见上司就要几十两,再加上请客摆酒,置办官服鞍马,少说也要七八十两。”说完把借据拿了出来。

    原来他把借条都写好了,只在钱数上留个空档。这个还要应伯爵作主,写多了怕人家不肯。应伯爵随便扫了一眼:“吴二哥,既然您打算张嘴了,干脆就借一百两吧。少了也不够使,省得再开二回口。”

    吴典恩自然求之不得:“不知道会要几分利钱?高了小弟可能承受不起。”应伯爵笑着说明:“他放给别人都是五分,您也填五分吧。”说完拉着他立即出门。

    西门大宅比过节还要热闹,前后挂了上百个红灯笼,看上去特别隆重。前厅有十来个裁缝正在赶制官服,裁好的布料堆得像小山似的。几个丫头忙前忙后,争着给人打下手。

    官服分为祭服、朝服和常服,什么场合穿什么服饰。祭服,是祭祀时穿的;朝服,是在衙门里穿的;常服,则是居家穿的。之所以搞得如此复杂,主要是为了体现做官的尊荣。

    一般来说,朝廷不提供现成服装。特别是中低级官员,只会给一个样式。什么品级穿什么颜色,戴什么配饰。等等这些。至于做多做少,全凭各自的财力,有钱你做一百套都行。

    按理说,像西门庆这个品级,不需要准备那么多的。可他好不容易才挣到一个官位,自然要大肆宣扬。哪怕是没事待在家里,也要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官”。

    除了官服,就是坐骑了。所谓,“文官乘轿,武将骑马。”提刑属于武官系列,理所当然要配一匹好马。具体好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各人的财力了。

    这匹马也是重金购得,通体都是亮白色的,就像是纯银打造一般。唯有脑门有抹橙红,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再配上黄澄澄的镀金马鞍,看上去特别威武。

    西门庆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指挥着棋童装扮马匹。棋童是专门伺候这匹马的,别的啥都不用干。这就纯属炫耀了!他要让来往的亲友看到,他西门庆到底有多豪横。

    应伯爵进门就高声奉承:“哥,这匹白马得要不少银子吧?”西门庆轻描淡写地说:“也就九十多两吧。”应伯爵一脸的艳羡:“哥真是舍得,上百两银子就买一头牲口。”

    西门庆脸一扬:“马是身份地位的标志!一个男人有派没派,首先看的就是坐骑。”应伯爵呵呵笑道:“只有你们财主才敢这样!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骑头骡子就算很威风了。”

    西门庆没有再炫耀,只是呲牙笑了笑。应伯爵又问:“哥,文书都下了吗?”西门庆笑着回答:“这个不用着急,等会儿让贲四送去。”应伯爵又拿起玉带抖了抖:“这是什么做的?”

    西门庆有点得意:“这叫‘镶牙鹤顶红玉带’,那红的是犀牛角。”应伯爵大声感叹:“哥,犀牛可是通天神兽。您这条玉带真是稀罕物,恐怕东平府也找不出几条。”

    西门庆美滋滋地问:“你猜要多少银子?”应伯爵苦着脸说:“像这样的稀世宝物,小弟哪里猜得出来。”西门庆竖起指头说:“整整花了我八十两,就这样人家还说贱卖了。”

    应伯爵瞪着眼睛问:“哥,这是谁家东西?”西门庆炫耀道:“王招宣府里的。这可是皇帝赏的,据说只系过一回。”应伯爵感叹道:“到底是公侯门第啊!王家还真有好东西。”

    西门庆点点头说:“人家祖上可是国公爷,那是什么家底,好东西多着呢。”吴典恩连忙接上:“要是哥哥系着它去上任,同僚还不羡慕死了。”西门庆这才问道:“你的文书下了吗?”

    应伯爵赶紧接话:“他正为这个发愁呢。虽说官职是太师老爷赏的,但也是哥的面子啊。哥索性再借他几两银子,让他体体面面地去上任。”说完把借据拿了出来。

    西门庆立即让人取银子:“既然是应二哥作保,那就借你一百两!利息就不用给了。”吴典恩“扑通”跪倒在地:“感谢哥的大恩大德,小弟一定会重重报答。”西门庆挥挥手:“要你报答什么,好好做官就行了。”

    就在这时,来安跑进来回道:“爹,夏提刑派了二十个排军过来,问爹什么时候上任?”西门庆笑着说:“我请阴阳看过了,七月十六是黄道吉日。”

    西门庆正在和应伯爵神吹,玉萧来回说海参炖好了。这批海参是周守备送的,早前他在日照剿匪,参户们便以各种海产致谢。他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就给各位同僚送点。

    西门庆笑着邀请:“你们留下乐乐吧,几个唱的都在后面呢。”吴典恩哪有心思喝花酒:“哥,小弟得回去了。到现在一样都没有,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说完捧着银子连忙开溜。

    应伯爵一看也拱拱手走了,他要跟去收那五两佣金呢!自己跑前跑后干啥?还不是为了那点银子嘛!西门庆也没怎么挽留,这几天千头万绪的,根本没有心思招呼。

    等到了七月十六,西门庆骑着大白马,戴着乌纱帽,耀武扬威地去上任了。前面是二十名排军鸣锣开道,后面是十几个小厮压住阵势,那阵势比知府还要威武。

    路上恰巧遇到吴典恩,他骑着毛驴背着包袱,正一脸热汗地往前赶,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而这正好是个衬托,显得他西门庆家大业大。同样是去赴任,一个耀武扬威,一个寒酸寒碜。

    他在提刑衙门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去拜访周守备、李知县等地方官员。这帮老爷曾经是他极力巴结的,现在终于可以平起平坐了。而他也凭借雄厚的财力,成功挤进了官场。

第84章 大肆庆祝

    当天晚上,他让书童写了几百张请柬,给各位上司、同僚、亲友一一送去,说七月二十八日办酒。又让来保采办茶酒预备桌椅,让来兴去找厨子、帮工,接待则由吴大舅、吴二舅负责。

    西门庆又开出传票,让玳安把歌伎、乐人都招过来。李桂姐、吴银儿这些老相好,负责给各位大人敬酒。吴月娘几个大小老婆,则领着各自的丫头,负责招呼夫人、太太。

    七月二十八那天,西门大宅是宾客不断。先是一班武将骑着高头大马吆五喝六地到了门前,随后是文官坐着轿子鸣锣开道也到了。至于那些小吏、衙役,也纷纷跑来捧臭脚。

    到最后,连赋闲在家的刘太监都赶来了。刘太监伺候过当今圣上,他能来就是莫大的尊荣,意味着他被官场正式接纳了。从此以后,便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

    只有张团练始终没有露面,还到处收集西门庆的黑料。据说李巡按到了山东,他得狠狠奏上一本。李巡按,就是李纲李大人,是当朝为数不多的清官之一。

    烟花爆竹早就摆放好了,只要有重要客人进门,便“劈里啪啦”炸上一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歌伎、乐人捧着乐器候在边上,边吹边往里面导引。

    等客人到齐了,小厮、丫头这才摆酒上菜,一时间是杯盘罗列人声鼎沸。大家你让我我让你,谁都不好意思坐在上首。别看周守备等人有权有职,但遇到刘太监还得往后让让。人家是皇帝身边出来的,尊重他就是尊重万岁爷啊!

    酒过叁巡,菜过五味。李铭领着两个小伶,恭恭敬敬地来到桌边:“小的拜见各位老爹。”周守备举手让道:“刘公公想听什么曲子?您老人家先点一出。”

    刘太监随便客气一下,便点了一曲《浮生若梦》,说宫里常演这一出。周守备连忙提醒:“刘公公,这可是归隐之辞。今天是老爹的上任酒,不好唱这个的。”刘太监只好换了《福满堂》,问这个合不合适。

    当天是前歌后舞热闹非凡,主人、客人都喝得东倒西歪。只可怜那些丫头、小厮,一个个饿得是前胸贴后背。胆大的还敢蹭点剩菜剩饭,胆小的就只能忍饥挨饿了。

    书童唱完一曲就回书房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屈辱。书童一向受宠惯了,自然不屑吃那些剩的。玉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趁乱弄了一点酒菜,悄悄送到了书房。

    书童已经睡着了,小模样特别招人怜。玉萧不忍叫醒他,只好放下酒菜离开。醒来后他自然会吃的,等吃完了再来收拾。结果她刚刚离开书房,瑞安就钻了进去。还把银酒壶给拎走了,让迎春帮忙藏好。

    迎春连忙劝道:“这酒壶不能乱藏的,等会儿肯定要清点,你还是赶紧放回去吧。”瑞安哈哈一笑:“谁想藏它了,我就是捉弄她一下,让她急一急。好玩!”

    到了傍晚时分,酒宴总算告一段落。随着刘太监起身告辞,其他官员也纷纷拱手。一时间是人欢马叫,骑马的上马,坐轿的进轿。那些跟班的也都吃饱喝足了,这时各找各的主子,东倒西歪地围在两边。

    西门庆拱着手站在院子里,咧着大嘴不停地感谢致谢。众小厮又燃起烟花爆竹,炸得惊天动地五彩满天。而那些歌伎、乐人,也抄起家伙跟着一起鼓噪。

    夫人、太太也都站了起来,有的拉着吴月娘道谢,有的围着李瓶儿祝福,期间是祝福不断。至于其她几个小老婆,她们或是挥个手,或是呲个牙,就算尽到了礼貌。

    潘金莲绷着脸混在人群里,想走不敢走,想留不好留。有人招呼了,就挤出笑容应付一下,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其她几位也很痛苦,一个个皮笑肉不笑,什么羡慕嫉妒恨全都齐了。

    等到客人走光了,下人便开始清点餐具。玉萧赶紧去了书房,问书童有没有喝好。书童说只有两盘熟肉,没看到什么银酒壶。玉萧一听慌了神,连忙去问小玉拿没拿。

    小玉有点不忿:“东西是你收的,问我干什么?”玉萧还在强词夺理:“我一直跟着娘斟酒,是你守着那堆银器的!”小玉一句骂了回去:“你是‘屁眼大掉了心了!’自己弄丢了还想赖我。”

    玉萧正在推卸责任,西门庆一脚迈了进来:“吵什么呀?”吴月娘说丢了一把银酒壶,不知道怎么回事。西门庆往椅背上一靠:“丢了就慢慢找呗!吵也吵不回来。”

    潘金莲趁机挑拨:“是不是有人偷了?你得认真查一下。”西门庆听了没吱声,只是“啊啊”打着哈欠。她正觉得无趣,迎春捧着银酒壶进来了:“壶是瑞安拿的,说是逗玉萧玩的。”

    吴月娘一听就发火了:“胡闹!这种事能乱开玩笑吗?快把瑞安给我叫过来,今天要好好治一治。”西门庆挥挥手说道:“治什么呀,迎春不是送来了嘛。”

    潘金莲冷笑一声:“哟,好个大方的主子!往常丢个杯子都要发神经,今天怎么突然大肚能容了?”西门庆眼睛一瞪:“那你说该怎么办?”潘金莲也没客气:“既然他拿到了房里,就说明动机不纯。”

    西门庆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李瓶儿贪图这把酒壶?”潘金莲脸一红:“我可没有那么说。”西门庆瞪着眼睛说:“你就是那个意思!李瓶儿自从进门之后,拿了多少东西出来,她还在乎一把银酒壶?”

    潘金莲转身就走:“‘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就当我是放屁好了。”孟玉楼赶紧跟过去劝慰:“五姐今天怎么了?连大姐都不计较了,你去较真干什么?”

    潘金莲冷笑道:“要是这样不了了之,以后人人都敢偷了。”孟玉楼淡淡说道:“瑞安可能真是闹着玩的,不然也不会送过来。”潘金莲“呸”了一口:“屁,我看他就是个贼!”

    孟玉楼笑着说:“算了,谁让汉子肚量大呢。”潘金莲恶狠狠骂道:“大个屁。自从得了那个尿泡种子,就像生了太子一般。见了咱们连个好脸都没有,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

    潘金莲正在大发牢骚,西门庆起身往花园去了。孟玉楼赶紧推她离开:“别抱怨了!汉子不是去你房里了吗?赶紧过去洗洗睡吧。”潘金莲一看不吱声了,可她还是撑着不走。

    过了一会儿,春梅抱着大白猫过来了。孟玉楼笑着问道:“你爹去哪儿了?”春梅淡淡地说:“爹去六娘房里了。”潘金莲一听又火了:“这个短命鬼!有本事就永远别进我房里。”

第85章 奇景奇计

    自从李瓶儿生了孩子,西门庆天天睡在她房里。开始几天还算克制,后来就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又不想去别人房里,这个儿子太难得了,必须予以表彰,而留宿便是最好的奖励。

    他正想着找谁消遣呢,绣春端着茶盏进来了。绣春终于长成了!虽然还有点瘦小低幼,但正是这种清纯稚嫩,才更有吸引力。特别是那白皙柔嫩的肌肤,就像剥了壳的鸡子一般。

    西门庆一把抱到了腿上:“来,快过来陪陪你爹。”绣春竟然吓哭了:“爹,奴婢还小呢!等长大了再伺候爹。”西门庆伸手摸了摸:“小什么?胸口都长圆了。”

    绣春确实太过生涩,每次都眼泪汪汪的,搞得他也很无趣。好在手边还有个迎春,这丫头可是熟透了。迎春早就被开发过了,考虑到李瓶儿的感受,才没有怎么征用。

    现在他不用顾忌了,总比去别人房里强吧。结果迎春也承受不起,事后还向李瓶儿抱怨。李瓶儿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有点嫉妒的:“谁让你长得那么白了,你爹最爱白白脸了。”

    迎春“啊”地应了一声,便悄悄记在了心里。后来那段时间,她只要闲着没事,便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太阳越毒,晒得越是认真,恨不得一天就晒成黑丫头。

    绣春不怎么理解:“姐,天这么热,你坐在太阳底下干什么?你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油汗,当心把皮晒脱了。”迎春郑重表示:“我要把皮肤晒黑了,晒得跟锅底一样黑。”

    绣春嘲笑道:“往常你最爱臭美了,现在怎么拼命糟蹋自己?”迎春苦着脸解释:“我自己糟蹋自己,总比被爹糟蹋要好吧。你还不知道吗?给爹睡过一次,小肚子要疼好几天。”

    绣春自然深有同感:“那你晒太阳能有啥用?”迎春还挺有信心:“爹只喜欢皮肤白的,晒黑了爹就不要了。”绣春连忙搬了一个小板凳,规规矩矩坐到了旁边。两个人仰着小白脸,一动不动地对着大太阳。

    中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就像压在头顶上,望一眼汗便下来了。地上如同着火一般,到处都滚烫滚烫的,连树叶都被晒蔫了。苍蝇、牛虻“嗡嗡”飞着,见人叮人见狗叮狗,你怎么赶都赶不走。

    几只知了在不停地嘶鸣,也不知是晒急了,还是晒美了。整个大宅死气沉沉的,大家不是躲在树荫下乘凉,就是躺在屋里摇着蒲扇,谁也不会坐到太阳底下。

    李瓶儿一点不知情:“如意,迎春、绣春呢?”如意也不知道:“我有大半天没看到了,大概是出去玩了。”李瓶儿吩咐道:“你赶紧出去找找,还有一堆尿布要洗呢。”

    如意不愿出门:“娘,还是小的来洗吧,反正现在也不忙。”李瓶儿慢慢下了床:“你要带官哥呢,一会儿就要醒了,哪有功夫去洗东西。”如意不好再推托,只能顶着手帕出门。

    她刚刚走到院子外面,一股热汗便透脊而下。她连忙退到廊檐下抖抖衣服,然后一溜小跑冲到了树荫下。她先到春梅那边找了一圈,又到兰香那边看了一下,后来又去问了玉萧和元宵,可她们都说没有看到。

    感觉可以复命了,她连忙赶了回去。她不想再到处跑了,再跑会热死人的。等她摇摇晃晃进了院子,发现迎春、绣春坐在太阳底下,搞不懂在干什么。

    如意大声嚷道:“你们去哪儿疯了?害得我找了一大圈,热得头昏昏的,里外衣服全都汗湿了。”迎春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我们哪里都没去,就在这里晒太阳。”

    如意有点莫名其妙:“这样的大热天,你们晒什么太阳啊?”绣春认真解释:“我们要把自己晒黑了,晒得跟木炭一样黑。”如意瞪着眼睛问:“这又是哪出戏码?该不是热昏头了吧。”

    绣春继续强调:“晒黑了爹就不要我们了。”如意咯咯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别人千方百计想得到主子宠爱,你们还当成罪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绣春小声警告:“你不要笑。要是被爹睡过一次,你就知道苦处了。”如意胸脯一挺:“跟你们说不清楚。要是真有那么可怕,大家还嫁人干吗?”说完匆匆忙忙跑进屋里,嘻嘻哈哈学给了李瓶儿。

    李瓶儿没觉得好笑,甚至还有几分悲凉。那种事要两厢情愿才算享受,不然和杀人也差不了多少。她知道迎春的心思,也知道因为谁,但她真的无能为力。

    凡是被主子收用过的丫头,原则上是不能嫁人的。即使主子不想要了,也得归主子处置。或是卖给外人,或是配给小厮。具体是谁就无法预测了,关键要看主子的心情。

    如意这人全无心肝,事后还到处宣扬。说她们两个太傻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没过几天,宅里的大、小丫头全都知道了。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丫头不但不觉得好笑,还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时之间,小玉、元宵、夏花、兰香、小鸾、秋菊、中秋等丫头纷纷效仿。到最后,连玉萧也加入到了晒太阳行列。她自然不是承受不起,而是另有原因。

    只有春梅没有跟风,反而更加注意养护了。这帮丫头真没见识,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奴才命。春梅没有银子买粉买膏,只好偷偷借用潘金莲的茉莉花膏。

    那天她正光着肩膀涂抹,潘金莲一头撞了进来:“你这小妖精,我说怎么不经用呢?原来被你抹掉了。”春梅不躲也不藏,伸手又挑了一点抹在胸口,不紧不慢地揉开揉匀,那形状近乎挑衅。

    潘金莲并没有计较,直到她搽好了才一起出门。她对如意一直不太放心,总想找机会警告几句。等她们出了院门,发现秋菊靠着墙根坐着,仰着脸对着太阳猛晒。

    春梅讽刺道:“你晒什么呀?你已经够黑了,再晒就成黑炭了。”秋菊眼都不睁:“绣春说了,晒黑爹就不要了。”春梅咯咯笑道:“就你那个丑样,再白爹也不会要。”

    秋菊郑重表示:“那也要晒晒,晒黑了才保险。”春梅挥挥手说道:“好好好。你就晒吧,晒成人干也没人管。”潘金莲有点莫名其妙:“春梅,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春梅便把经过说了一遍,还说宅里大小丫头都在晒太阳!潘金莲暧昧地一笑:“都在晒太阳?那你怎么不晒?”春梅脸一红:“娘怎么不明白呢,小的是在帮娘。”

    潘金莲自然心领神会:“这事挺好玩啊,我去看看是怎么晒的。”说完独自逛了过去。春梅并没有跟着过去,反而往花园深处去了。具体是去找谁,她也没有说明。

第86章 警告警示

    迎春、绣春依旧坐在院子里,仰着脸对着太阳,那表情说不清是坚毅,还是愚蠢。这两个丫头和李瓶儿一样,怎么晒都晒不黑,反而越晒越水嫩。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两朵娇艳的粉玫瑰。

    潘金莲盯着看了半天,心里多少有点同情。她自然能理解这种痛苦,要是她有选择的话,也不会嫁给这种下叁滥。这么多女人争夺一个男人,实在是太苦太没有尊严了。

    潘金莲并没有打扰她们,还轻手轻脚地绕开了。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觉悟。可惜啊,这种觉悟并不能改变什么,相反却会让自己更加痛苦更加绝望。

    如意连忙起身问候:“五娘好,五娘请屋里坐。”如意这人还算识趣,没有和她乱套近乎。潘金莲也没有点明:“你怎么不去晒太阳?难道你不怕你爹吗?”

    如意脸一红:“五娘说笑了。小的都叁十多岁了,爹哪会看上一个仆妇呀?”潘金莲眉毛一挑:“看来你还是愿意的。”如意听了不知怎么接话,只好假装去抱官哥。

    潘金莲快步奔到床边:“来来来,给我抱抱,好几天没有亲近了。”如意提醒道:“五娘,哥儿刚睡醒,还没有把尿呢。”潘金莲伸手托住了:“怕什么?我来帮你把。”说完便“嘘嘘”吹起了口哨。

    官哥不但不肯配合,反而拼命挺着肚子。小脸憋着红红的,随时准备大哭一场。潘金莲只好松开手:“好了,好了,给你给你。这个小东西,还知道认生了。”

    如意连忙解开了衣襟:“他是要吃奶了,喂饱就好哄了。”说着把乳房端了出来。潘金莲忍不住用手掂了掂:“嘿,你这个可真够肥的,得有好几斤吧?”

    如意不但不避让,反而向前挺了挺。那对豪乳可谓是飞扬跋扈,吊前胸前跟车轱辘似的。难怪当初张大户对她另眼相看呢,原来她的资本挺雄厚啊。

    等到官哥吃饱之后,潘金莲又接了过来。如意再次提醒:“五娘,当心哥儿尿您身上。”潘金莲刚把官哥举起来,一股热尿便喷射而出,把她胸前滋湿一大片。

    潘金莲一点不嫌脏,反而亲了亲小鸡鸡,好像还挺美味。如意连忙讨好:“五娘可真好,这么喜欢小孩子。”潘金莲也不理睬:“哥儿,你娘去哪儿疯了?怎么不要我们了?”

    如意赶紧答话:“六娘去上房了,和大娘一起穿珠花呢。”潘金莲立即起身:“哥儿,我们去找娘喽。”如意小心劝道:“五娘,六娘不让带哥儿出去,怕太阳晒着了。”

    潘金莲小嘴一撇:“男孩子也这么娇气。我偏要带出去玩玩,看你能怎么着?”如意也不好阻拦,只好拿手帕遮住小脸。这种姿势非常吃力,拿高了怕晒着,拿低了怕捂着。

    太阳依旧明晃晃地照着,刺得人睁不开眼。大黑狗趴在树荫底下,伸着舌头不停地哈气。迎春、绣春依旧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似的。潘金莲转头看了看,不由放轻了脚步。

    等到前后没人的时候,潘金莲这才问道:“你爹没有认出你吧?”如意脸一红:“爹怎么会认出小的呢,爹就没有见过小的。”潘金莲有点不信:“那事你可不能承认。要是他知道你的过往,肯定会撵你出门。”

    如意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保守秘密。”潘金莲这才转入正题:“你也不要说认识我,更不要提张大户那段。要是在背后瞎叨叨,看我怎么治你。”

    如意连忙保证:“五娘请放一百个心。小的能有今天,全仗五娘的庇护。要不是五娘出手相救,小的早就死在那个鬼地方了。”潘金莲还不放心:“你自然不会故意传播,怕只怕你会说漏嘴。”

    如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娘在上,我章如意可以对天发誓。”潘金莲有点不忍:“不是我要逼你,实在是因为关系重大。”如意只好继续发誓,好让人家放心。

    潘金莲把官哥抱到上房,便挨着吴月娘坐下了:“咦,六姐人呢?”小玉笑着回道:“六娘去二娘房里了。”吴月娘赶紧站起来:“你怎么把他抱来了?热着怎么办?”

    潘金莲举得高高的:“我们来看看大娘啊。”吴月娘小声劝道:“好了。你赶紧放下吧,当心吓着孩子。”潘金莲还在撒欢:“没事的,人家高兴着呢。来来来,给五娘亲一个。”

    她正在逗官哥玩耍,李瓶儿急急跑了进来。官哥没有任何反应,小嘴一嘬一嘬的,好像在练习什么。潘金莲不好再霸着不放了,只好把官哥还给人家。

    李瓶儿笑着逗弄:“你这小坏蛋,把你五娘衣服都尿湿了。”潘金莲笑着说:“没事的,童子尿吉利。”李瓶儿继续以官哥的口吻致歉:“等咱长大了,给五娘买套新的。”潘金莲捏捏小脸应道:“那好啊,我等着哥儿买新的呢。”

    几个人又逗一会儿,这才让如意抱走。经过花架的时候,大白猫突然扑了下来,吓得官哥“哇哇”直哭。当晚官哥奶也不吃了,只是不住声地啼哭。搞不清是吓着了,还是热着了。

    李瓶儿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去请示吴月娘。吴月娘并没有当真:“恐怕是吓着了吧?把刘婆子请来捣捣鬼,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然后便让小厮去请。

    刘婆子随便看了一下,便说是受了惊吓。她烧了几张黄纸,又神神叨叨念了半天,然后抓把纸灰放进碗里,让她冲水给孩子喝了,说喝下去就能好了。

    官哥不但没有转好,反而越来越重了,李瓶儿只好向西门庆汇报。西门庆不信这些鬼画符,立即让玳安把任医官请来。任医官在当地名气极大,尤其擅长儿科和妇科。

    任医官仔细把了把脉,又看了一下舌苔,说是受了一点暑热,没有什么大碍。随后开了一点车前草,让他们煮水给孩子服下。就这样喝了两叁天,官哥便能吃能笑了。

    因为官哥是潘金莲抱出来的,私下里都说她没安好心。特别是李娇儿和孙雪娥,干脆说她想害死官哥,气得潘金莲欲哭无泪。想到官哥胆子特别小,她突然有了一个绝主意。

    官哥不是老穿红衣服嘛,她便用红绸布裹上白肉,然后扔给大白猫去扑。如此训了十几天,大白猫便知道红布里有吃的。后来只要看到红布,就会扑上去又撕又咬,其状极其凶狠。

第87章 官场暗事

    表面上看,西门庆与夏提刑似乎很铁。一旦变成了上下级关系,还是会有许多磕磕碰碰。作为人家的下属,应该全听上司号令。可西门庆老大当惯了,不知道什么叫“唯唯诺诺”。

    和许多新上任的官员一样,西门庆也想做几件好事。可夏提刑眼里只有钱,谁送银子就向着谁。而且人品还不好,有时收了银子也不给办事,搞得西门庆老是跟着背黑锅。

    那天他刚到提刑衙门,便碰到了一件棘手事,刘百户因为盗伐皇木被抓了。这可是件大案子,按律是要杀头的。所谓的“皇木”,就是为了修缮皇宫选定的上好树木,任何人任何地方都不得动用。

    刘百户是刘太监的胞弟,各方的情面不得不照顾。果然,当天刘太监就找到了衙门,送了夏提刑二百两银子。夏提刑银子是收下了,可事后还要向上参本。

    西门庆有点不解:“长官,既然已经答应了,为何还要向上参本?”夏提刑手把胡子笑道:“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你我都捂不住啊。”西门庆只好问道:“那直接推掉不就行了?”

    夏提刑手一挥:“既然他想送礼,你我还客气什么。”说完便要坐地分赃。西门庆觉得不妥:“刘太监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伺候过万岁爷的,这么做恐怕会惹上麻烦。”

    夏提刑不以为然:“一个告老的太监,能有什么市场。”西门庆提醒道:“他在宫里行走几十年,朝廷能没几个人吗?要是去告上一状,你我还能有好吗?”

    夏提刑一点不怕:“盗伐皇木是桩大罪,连他都脱不了干系。现在把他撇开了,已经是莫大的恩典。”西门庆有点不忍:“那干脆把银子还给他。”夏提刑自然不同意:“还什么,这是我们应得的。”

    西门庆虽然没有再顶撞,但还想着怎么扳过来。此事迅速传到了刘太监的耳朵,他连忙又给西门庆送了二百两。西门庆没有那么贪:“刘公公太见外了。这点事还送银子干吗?下官会替您想办法的。”

    刘太监不太相信:“什么办法?”西门庆小心点拨:“这林子原来是谁的?”刘太监有点糊涂:“是老奴兄弟家的。因为被定作皇木,自家便不能动了。”

    西门庆继续诱导:“这片林子有多大?当初是怎么划分的?”刘太监有点懂了:“有上千亩地呢。沟南头属于皇木,沟北还是老奴兄弟的。”西门庆微微一笑:“他在何处伐的?”

    刘太监长出一口气:“大部分都在沟北边,沟南边只伐了几十棵。”西门庆这才明说:“那条界沟是否很明显?”刘太监眼睛一亮:“天长日久的,基本上已经平了。”

    西门庆继续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记号?”刘太监仔细回忆:“还有一根界桩,上面裹着黄绫。”西门庆立即起身:“你我不妨到现场看看。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往南边移一点。这件事您必须亲自去做,千万不能委派他人。”

    刘太监一听眉开眼笑:“那自然,那自然。老爹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奴怎能再偷懒呢。”说完赶紧领着西门庆出门。一路上是感激不尽,完全把西门庆当作恩人了

    这片林子都是上好的松木,粗的一人都抱不过来。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碧海似的。等他们走到了近前,却感到丝丝凉意。两片林子还连在一起,刘百户只是“间伐”。

    那条界沟果然不明显,界桩也腐朽发黑了。西门庆仔细看了几遍,发现南边还有一条水沟。两人会心一笑,便把这条作为新界沟。这样一来,刘百户不但能成功脱罪,林子还大了不少。

    第二天西门庆到了衙门,便说是举报不实。夏提刑有点吃惊:“不会吧,这种大案怎会弄错呢?”西门庆也没有多作解释:“长官没到现场看吧?刘百户都是在自家林子伐的。”

    夏提刑自然明白,只好去走走过场。刘太监做得非常逼真,他先把界桩小心起出来,又用同样粗细的树桩砸个眼,再把界桩塞进去。包括已经朽烂的黄绫,都完好地包在外面。

    事后刘太监对他感激不尽,非要送他二百两银子。西门庆死活不肯要,最后刘太监送了他四十坛荷花酒,还有十几条糟鲥鱼。这回西门庆不好再拒绝了,吩咐下人抬进西厢房。

    至于这事是谁举报的,他们虽然没有追查,但都倾向于尚举人。此前尚举人想买这片松林,出的价钱也比较合适。但刘百户就是不同意,说尚举人是做棺材的,卖给他不吉利。

    按理说,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不管你怎么怀疑,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可刘百户心里不甘啊,认定是尚举人捣的鬼。这老东西实在太阴了,生意不成竟然下此黑手。

    那天他去法华庵进香,意外发现一位小姐。那娇娇怯怯的小模样,实在是人见人怜。刘百户也是好色之徒,便想着怎么弄到手。结果他找人一打听,发现是尚举人的女儿。

    这下他更加坚定了,可他并不是想娶尚小姐,而是想借此打击尚举人。想要顺利达到目的,必须与庵里姑子勾连。庵里首座他也认识,人称薛姑子,还去他家做过法事。

    薛姑子乃是半路出家,早年在庵前卖炊饼,一来二去便和姑子们混熟了。后来她丈夫死了,便干脆出家当了尼姑。这倒不是被佛祖感化了,而是因为当尼姑比较轻松。

    薛姑子是做小生意的,出家后思维也没改变。大户人家都喜欢礼佛,不时会捐点素油、布匹什么的。这可是条生财之道!比上门化缘要省事多了。

    想到这里,她便把想法与首座说了,建议对香客区别对待。遇到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不妨请到内室喝点茶水,再摆点瓜果、糕点什么的。东西好坏都是其次,关键能表达敬意。

    这些夫人、小姐高高在上的,到哪儿都要搞特殊。首座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让她负责接待。后来首座去世了,便把位置给了她,以便其宣扬佛法光大门楣。

    别的僧尼太过死板,不知道怎么搞钱。而薛姑子要活泛多了,脑子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出家人也想过得好点,太寒酸了别人也瞧不起,包括来进香的施主都会嫌弃。

    当庵堂成为搞钱的平台,清规戒律便不再重要了。只要你肯施舍银子,什么都可以做。包括欺压良善,包括淫人妻女。而这便是刘百户敢于开口的原因,他深知薛姑子的为人。

第88章 佛堂明奸

    刘百户把一切打听清楚了,直接去庵里找薛姑子。这回他是志在必得,见面就捐了十两纹银。以为碰到大财主了,薛姑子喜得屁滚尿流。当即把他请到内室,让小尼姑上茶上好茶。

    刘百户也没怎么遮掩,闲聊几句便直奔主题。薛姑子听了没敢应声,这种事有点伤风败俗。如果他没有娶亲都还好说,像这种就纯属偷情了,搞不好还会惹上官司。

    可十两银子太过诱人,薛姑子只好答应帮忙。只是提醒他要有耐心,如果人家对他没意思,千万不要强拉硬扯。刘百户自然“好好好”地答应,至于到时候怎么做,那就看他心情了。

    要说刘百户也是一表人材,五官长得非常标致。而且皮肤白皙水嫩,那种细腻和温婉不亚于年轻姑娘。具体有没有被阉过,那就无从考证了,反正面相有点像太监。

    那天尚小姐又去庵里进香了,结果她刚跪在蒲团上,就发现帘后躲着一个男人。她正要叫出来,发现此人长得很漂亮,于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眼神里是不胜惊恐。

    刘百户还算比较克制,躲在帘后一直没有现身。只作深情凝视状,搞得尚小姐面红耳赤的。后来尚小姐又去过几次,每次都能看到刘百户,每次都要凝视观望。

    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眉来眼去多了,便渐渐有了好感,再看到也不那么局促了。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刘百户便提出了要求,让薛姑子安排他们见上一面。

    薛姑子有点为难:“施主,这可使不得啊,那样会连累贫尼的。”刘百户哈哈一笑,又甩出十两银子。薛姑子这才勉为其难:“贫尼去问问看。如果人家小姐有意,就请她到内室奉茶。”

    刘百户喜得抓耳挠腮的:“一切就拜托大师了,事成之后,小人再谢您十两银子。”这下薛姑子不再犹豫了,亲自把刘小姐请到内室。一番热情招待之后,便把意思说明了。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了,刘百户是个中老手,把尚小姐伺弄得浑身酥软。此时尚小姐幸福得都快化了,搂着脖子让他赶紧找人提亲。尚小姐不知道两家有过节,还以为是公子佳人的美事。

    虽然开头不太体面,但只要有叁媒六证,一样可以幸福到永远。此人虽然称不上玉树临风,但也算风流潇洒了。至于家境也应该不会太差,那满身的绫罗绸缎可以作证。

    刘百户假装为难:“小人已经娶过亲了。”尚小姐“呼”地坐直了:“那你还敢勾引我?”刘百户还在装纯:“小人仰慕小姐的高致,实在不能自拔。如果小姐愿意,给在下做小如何?”

    尚小姐不禁泪如雨下:“给您做小?那我爹还不杀了我!”刘百户有点为难:“那该怎么办呢?”尚小姐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后两人又见过几面,说起来是商量对策,实际上是饥渴难耐。刘小姐是初涉情事,自然深情款款。那种无保留全身心的付出,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感动。

    时间长了,刘百户竟然迷上了尚小姐。此时刘百户也无心报复了,只希望尚家能同意这门亲事。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此前两家并无仇恨,大不了把林子卖给尚家。可尚举人会同意女儿下嫁吗?毕竟是有辱门楣!万一他告到衙门里,说自己逼奸良家妇女,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薛姑子人缘一直不好,不久便被庵里人告发了。庵堂乃是清净之地,岂能容她如此玷污。玷污圣地也就算了,搞到银子得大家分啊!可她竟然一个人私吞了。

    刚开始西门庆并没有过问,心想你爱怎么判就怎么判,反正收多收少都有我一份。等刘太监找到门上,他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刘百户有点小坏,竟把自己想做的给做了。想到尚举人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心里那个痛快啊!

    这回他和夏提刑又不统一,夏提刑上来就定性为“逼奸”,他认为是“和奸”。如果是“逼奸”,尚小姐是没有责任的,最多名誉受点损失。刘百户则罪加一等,弄不好还要杀头。

    而“和奸”双方都有罪过,也不分什么主动被动。相比于其他王朝,大宋还算比较开明,一般是刺配充军。如果女方没有嫁人,则判得更轻。即使这样,也是刘百户无法承受的。

    很显然,夏提刑又收了不少贿银。这回不能怪他贪婪,谁让刘百户自己造孽呢。可另一方是尚举人,他怎么能让敌人得意呢?再加上事实清楚,夏提刑也不好一意孤行。

    人家的靠山是蔡太师,得罪了还怎么共事?最后夏提刑提出,让刘百户把林子卖给尚举人。刘百户原则上也同意,但条件是要尚小姐给他做妾。为此两家吵得不可开交,都说对方趁机讹人。

    这样一来,夏提刑也恼羞成怒了,又想往“逼奸”上靠。就目前事实来说,“逼奸”是可以成立的。这是此前的审判方向,而尚小姐为了自保,也不可能主动翻供。

    现在他能做的就很有限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刘百户施压。偏偏刘百户还杠上了,非要娶尚小姐为妾,不然宁愿去坐牢。为此刘太监又找到西门庆,请他帮着想想办法。

    西门庆有点为难:“这个不大好办啊?嫁不嫁还得尚举人松口。”刘太监微微一笑:“只要认定是‘和奸’,尚举人自然会屈服。大人请想啊,他一个读书人,怎能让女儿坐牢呢?”

    西门庆苦笑道:“这个下官自然知道,只是夏提刑太难说话了。”两人正在商量对策,贲四突然进来回道:“爹,祖茔那边庄院还差二百根木料,您打算去哪儿采买?”

    刘太监一听就明白了:“采购什么呀,要多少从咱家林子里伐。”西门庆还在假装客气:“那哪能呢。”刘太监哈哈一笑:“没事的,这件事我可以作主。”

    这下西门庆有动力了,当晚就找到夏提刑,点明了利害得失。夏提刑又找到尚举人,让他赶紧答应条件,不然就抓他女儿入狱。本来尚举人想利用一下矛盾,结果却把自己逼到了绝处。

    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就简单了,所有人都在他掌控之中。西门庆还算厚道,最后既没有按“逼奸”判,也没有按“和奸”判。只是让薛姑子改了一下供词,便把暗室里的肮脏事变成了浪漫的邂逅。

    倒是那个举报者,被打了一顿大板子。通过这次审判,他不仅狠狠羞辱了尚举人,也确立了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从此夏提刑再也不敢与他争权了。

第89章 群芳争艳

    西门庆这人比较爱闹腾,没事就喜欢把亲友召到一起。或是喝个花酒,或是摆个赌局。要是几天不醉一场,做什么都没有精神。但今天不太一样,不管他是有意无意,都有点庆祝的意思。

    当然,他也不好过分显摆。只是把吴大舅、花子由一帮亲戚叫来,又把应伯爵、谢希大这帮朋友聚齐。又吩咐李桂姐、吴银儿几个过来助兴,还让她们叫上几个小优。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李桂姐叫了自己的叔叔李铭,吴银儿叫了自己的弟弟吴惠,郑爱香叫了自己的弟弟郑奉。李桂姐比别人来得都要早,今天她还有一项重要使命。

    她打算拜吴月娘做干娘,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了。具体是谁出的点子,那就不得而知了。她帮吴月娘做了一双绣鞋,又买了几样点心。然后行了磕头礼,便响响亮亮叫了“娘”。

    吴月娘并没有觉得不妥,还拉着她问长问短。这种肚量确实非比寻常,也不知怎么修炼出来的。要知道,这都是西门庆睡过的婊子,那是要和她争宠争风的。

    过了一会儿,吴银儿领着叁个妓女也到了。肩上背着包袱,怀里抱着乐器,一副殷勤谄媚的表情。李桂姐懒懒扫了一眼,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好像真成了“西门千金”。

    吴银儿看着有点不爽:“桂姐,你这死丫头。昨天说好一起来的,今天怎么不等我们了?”李桂姐咯咯笑道:“我以为你们早就到了,没想到比我还迟点。”

    吴银儿也不便深究,只好先来拜见主人。吴月娘笑着问道:“这位小巧的姑娘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郑爱香连忙介绍:“娘怎么忘记了?她来府上唱过的,叫董娇儿。”

    吴月娘继续打听:“这孩子长得秀气啊。你看这五官,你看这身段,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嘛。”韩金钏立即推荐:“人家唱得更好呢,人称‘赛百灵’,我们几个都比不了。”

    李桂姐趁机摆款:“正好现在闲着没事,你们就唱给几位娘听听吧。”吴银儿自然不服:“你不一起唱吗?”李桂姐连忙解释:“刚才我已经唱过了,现在该你们表现了。”

    吴银儿不好驳她面子,只好起身唱了一曲,随后郑爱香、韩金钏也都唱了。等到董娇儿一开口,几个女人全听傻了。那歌声堪称天籁之音!音色之纯净,就如同高山之巅的冰凌。

    丫环、小厮也不干活了,都聚到廊檐下侧耳倾听。唱完了大家“哗哗”拍手,嘻笑着让她再来一曲。董娇儿似乎有点害羞,红着脸怯生生地笑着,说今天嗓子有点哑。

    这让李桂姐很郁闷,原想长自己威风的,结果却让别人出了风头。也许是想显摆一下吧,她竟让玉萧倒茶,又让小玉给自己打水洗手。玉萧、小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按照要求做了。

    吴银儿趁机打抱不平:“你倒是不见外啊,还耍起了小姐派头。”小玉酸溜溜地说:“银姐你有所不知,人家现在是娘的干女儿,使唤咱们还不是应该的。”

    吴银儿心里一惊:“难怪让我们唱这唱那的,原来是身价涨了。”李桂姐还不收敛:“让你唱唱怎么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听。”当时潘金莲也在旁边,但并没有出言嘲讽。

    李娇儿连忙解围:“桂姐啊,你不是刚学一首新曲吗?唱来听听吧。”李桂姐不敢由着性子,只好拿起琵琶调弦。大家正听得入神呢,玳安进来催促:“客人都齐了,爹让过去呢。”

    李桂姐立即追问:“祝麻子来没来?”玳安笑着说:“他能不来吗?会中兄弟一个不少。”李桂姐望望吴月娘:“娘,今天小的就不出去了,在后面唱给几位娘听。”

    玳安也不服气:“你倒是会享受啊,也不想想干啥来了。”李桂姐根本不理:“娘,您还不知道那帮人嘛,一个个比野兽还凶。特别是那个祝麻子,一张狗嘴又损又毒。说话老往人心窝子戳,小的九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吴月娘笑着说:“那你就留下来吧,唱给我们听就行了,有她们几个就够了。”李娇儿连忙附和:“是啊,他们男人能找乐子,我们就不能听个小曲吗?”

    玳安一听也没办法了,只好领着其她几位过去。一路上吴银儿是牢骚满腹,说李桂姐太过张狂,是故意在她们面前显摆。其她几位自然也很不平,一个个都跟着声讨。

    她们几个刚进前厅,应伯爵便一溜小跑迎了过来:“哎哟哟,几个小美人总算过来了,快把我老人家想死了。”吴银儿板着脸问道:“想你娘干什么呀?有什么孝顺的吗?”应伯爵抱住就是一口:“我孝顺你一根大舌头。”

    那帮狗友一看纷纷聚了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得将她们“就地正法”!吴银儿“呸呸”吐了几口:“别闹了,都给我滚回去坐好了,不然我们就不唱了。”

    那帮东西不但不听,反而一边一个将她们分了。有的还动手动脚的,弄得几位是尖叫不断。西门庆只好发话了:“大家不要再闹了。要听曲子轮流点,今天有的是时间。”

    祝念实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听的!唱来唱去就那么几首,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依我看啦,不如让她们上桌陪酒,这比听歌好玩多了。”那帮狗友一听,全都拍手叫好。

    陪酒可以近距离接触,摸摸捏捏都属正常。吴大舅他们不便起哄,但心里还是赞同的,觉得陪酒比较实惠。西门庆也没办法,只好让她们放下乐器。为了公平起见,就一桌分了两个。

    韩金钏先去敬了吴大舅,又去陪了吴二舅。这些亲戚不会胡来的,他们得维护正面形象。郑爱香四下扫了一眼,便去了花子由身边。吴银儿则坐在西门庆边上,别人怎么叫都不挪窝。

    只有董娇儿不知道机关,她竟然端杯去陪了谢希大。应伯爵一把抱到了腿上:“来来来,先陪你应二爹干一杯。”谢希大有点恼火:“你这人什么德行,没有出息。”

    孙天化也很不忿:“应二就是这条不好,老是喜欢横插一杠。”应伯爵还挺得意:“有本事你也抱啊,看看人家肯不肯。”董娇儿红着脸央求:“应二爹,求求您放小的下来,小的先陪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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