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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之间 (19-39)作者:宿芦花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1-28 11:59 长篇小说 1830 ℃

19、无理要求

黑白之交在拍摄两个月后转场到深山老林。

这时候陶知南的戏份角色已经结束了,提前杀青,赶去申城参加某款电子品牌的双十一直播。

双十一最近几年虽说不怎么热闹了,但终归是一年之中比较隆重的日子,各商家品牌都铆足劲要推销自家商品,直播的直播,打折的打折,搞活动的活动,热闹十足,都企图在双十一这个节日里搞出成绩。

陶知南这次要直播的是一款电子产品,电子产品受众定位面向男性,公司谈的商务。

她商务不多,格外珍惜每一次的机会,出场一次就有钱入账,还轻松,比拍戏简单,谁不喜欢。

直播两个小时,有主持人控场,难度并不大,偶尔讲解一下产品,或跟主持人互动,气氛整体轻松。

直播过程有个小意外,一个台下男,忽然大声叫喊:“南南!你是我的女神!”

那叫声情绪激动,险些破音,一言以概之,不太正常。

幸亏保镖反应快,见人要捣乱就赶紧把人带走,主持人反应也快,不动声色就把话题给带过了。

陶知南客气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尽量忽略那句叫喊中的暗含含义。

其实比起当初动不动就哭,现在的她已经好很多很多了。

倒是台下受邀宾客之一不解地皱起眉头。

段步周某种意义上是个敏锐的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都能快速察觉出,偏偏又喜欢掌控一切,任何事情都要知道为什么。

现场氛围,经过那男人一吼,明显不一样了,他略一偏头,问起了身边的助理,“刚才怎么回事?”

小杜说:“那个人好像是蒙混进来的。”

“蒙混进来?为什么蒙混进来?”段步周看了眼台上假装从容微笑的女人,轻嗤一声:“她很红?那男的是狂热粉丝?”

小杜这下确实不知道怎么说了。

陶知南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红过,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年,那时段步周还在国外呢,可能对国内的娱乐新闻不怎么关注,并不知道那件事。

他斟酌了一番,简单说了句:“陶小姐的一些视频因为前男友的原因被泄露过。”

段步周一愣,很快就明白场中那种微妙氛围因何而来了。

然后又在心里想,这个女人给他的初印象确实是不太灵光的,没什么主见力,做的出拍私密视频这种蠢事,还被前男友爆视频好像也不例外。

“把视频找来发给我。”

他说这话语气就跟让助理准备PPT时一样,仿佛没其他特别意思,就只是随便交代一份工作。

小杜却无法不震惊,小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以至于没有立即作出一个助理该有的反应。

段步周没有不自在,不过顿了顿,又改口了:“算了,待会我自己开车回去,你现在可以下班了。”

小杜提前下班,自然高兴,还不用面临给段总找18+视频的要求,当即有多快溜多快,生怕迟了段总就后悔了。

两个小时的直播结束,陶知南走出大楼。

那时夜色已经很晚了,快凌晨,再过几分钟,就是广大女人男人付钱结账的时刻。

她全幅武装,戴着口罩墨镜等在路边叫车。

如果她稍微红一点,现在早已上了专门的商务车,在回酒店前可以舒服地小寐一会,但她只是一个小演员,没有助理没有化妆师,一切都得自己来。

理由嘛,也是为了省钱。

演员这个行业,赚的多,花的也多,请一个化妆师做一次活动造型,可能需要花费几千到几万不等。

她有手有脚,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该省的钱都是必省的,就连这次来申城的机票都是经济舱。

身后的大楼灯火通明,更多的普通人都在今晚通宵加班着,她还能在凌晨前回去,算是不错的了。

周边依然有拿着手机拍她的人,不多,一两个,这让她稍微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打到车再出来。

她等的车迟迟不来,一个男人拿着手机晃过来,热情挥手:“是陶知南吧,打个招呼呗。”

陶知南并不想去理会,然而搞不准被发到网上断章取义说她耍大牌,遂略微点了个头。

男人并不走,还闲扯起来,她有一句没一句应着。

后来男人见她冷淡,话终于慢慢变少了,只是仍然没有走,到不远处石墩上坐着。

陶知南出于谨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辆银白色轿车,缓缓从大楼里驰出,转过弯,没有向前开去,而是停靠在女人站立的路边。

陶知南听到喇叭声,抬眼,下意识绕去车头查看车牌,却在这时,驾驶位的车窗降了下来。

她冷不丁地见到驾驶位里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的人,陡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不用看,也知道那车不是她叫车软件上的车。

她已经把段步周当成过司机了,不可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段步周也打量着她,她大衣套裙子,发丝在风中凌乱,墨镜之下嘴唇微抿,一副高冷疏离的气质。

此时十一月,即使在申城,天气也变了,夜晚冷的更甚。

他试图在脑海里把此刻包的严实的她,跟那晚床上的她融合在一起,未果,在心里觉得稀奇。

短短片刻,他也想了其他,比如她跟她前男友,比如她的视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什么……

很多很多,但不可否认,这些很多的想法中,确实包含了一个不太上的了台面的想法。

他一贯认为,人之所以比其他生物鲜活,就是因为有许许多多超出基本饥饱和基本交配的需求。

就算是在进食和性这种共通的需求上,人类可玩的花样也多的多,追求的也不只是饱腹和繁殖。

20、你没有做小三

两人对峙了约几十秒,见她有要离开的迹象,他终于开了口。

“今天节日,不好打车,我载你一程。”

他对自己雷厉风行的行动并没有想过合不合适,工作之外的事情,他都是看心情而来。

去年年末时候,他觉得他那个成天知知道吃喝玩乐的傻弟弟需要个女人,他二话不说就给他物色了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点的,只是费了点力气后后仍以失败告终。

他觉得可惜,段信然喜欢那个人,那个人的性格也挺适合操持家事的。

折腾了一番无果,他还被那老头子给斥了一顿。

此时的陶知南站在马路牙子边上毫无反应,甚至想说,她跟他很熟吗?怎么他如此自然?

她刚要开口拒绝,却听段步周说:“那晚的事,结束了吧,还是有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还需要什么,如果有,也可以再谈谈——”

陶知南脑袋一轰。

这种事怎么可以在外面说,更不用说不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狗仔!

她要疯了,瞪他,压低声音:“你给我闭嘴!”

段步周看着她,神色淡然地重复:“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还是说我哪里有做的不到位的吗?”

还说!

陶知南余光瞧了眼不远处还未走的男人,咬牙,低声:“你到底想干嘛?!”

段步周言简意赅:“上车。”

陶知南深呼吸一口气,余光敲到附近那狗仔又拿起了手机,不得已,只好去拉开了后座的门,上车。

段步周锁了车门,干脆利落地发动油门,车子嗖地一下,驰入夜色。

陶知南牙痒痒的,瞪着他的后脑勺:“刚才有狗仔,你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这个职业的敏感性,到时候再扒他的身份地位,她就算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段步周轻笑:“那是狗仔啊,我还以为是跟踪狂。”

陶知南被他这话堵的无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给她解围的,但她坚定认为他就是故意的。

哪个有女朋友的还跟其他女人上床,事后还说那些话,要是他那个未曾露脸的女朋友出来发声,她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说到他女朋友,糟糕,她刚才忘了这茬,一心不想让狗仔拍到就上了车,但上都上了车,只能安慰自己坐的是后座位,而不是什么副驾驶位。

谁料男人浑不在意,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看后视镜跟她闲聊:“杀青了?工作还顺利吗?”

陶知南难以忍耐跟他处于同一空间,多待一分一秒都觉得是煎熬。

“你把车停在路边,我自己打车回去。”

段步周说:“住哪里?不远吧,一脚油门的事。”

他一点都瞧不出要停车,避嫌就更不用说了。

陶知南深呼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道:“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你深更半夜送另一个女人回酒店,你女朋友会怎么想,你没有道德,我还有!”

段步周糊涂了:“我女朋友,哪来的女朋友?”

他就没交过女朋友,谈恋爱于他而言太过于幼稚,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性跟爱分得开,恰巧,他也是此类男人。

陶知南可不信男人的嘴,尤其是他。

“那日,吃饭过程你离席打电话,我听到了。”她鄙夷,重哼了一声,“全部都听到了。”

段步周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了,笑说:“既然都听到了,不应该听错啊,那是我弟,段信然,到底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有女朋友?”

没有?这下倒轮到陶知南错愕了,默了半晌,克制着确认:“你没有女朋友?”

段步周隐隐猜到了她心中的顾虑,笑道:“别多想,你没有做小三,正常的一夜情。”

陶知南还想再确认一遍,但倘若这样反复确认,总觉得不对劲,仿佛她多在意他是否有女朋友这事,她确实在意,也只是出于不想当小三的心理,而不是因为他。

她咬咬唇,决定岔开问题:“你把车停在前面就可以了。”

“没必要折腾来折腾去的,既然都上我的车了,在哪里下车没有区别。”他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很绅士的。”

陶知南可不觉得他绅士,不过距离酒店地址确实不远了,想了想,还是无可奈何把酒店说了出来。

“威纳酒店。”

段步周没听过这酒店,在导航地图上搜了下,确认方向和距离后,笑道:“确实是一脚油门的事。”

一脚油门后,车停在了威纳酒店的门口。

陶知南拿起她的挎包,上手去抓车把,谁料车门跟焊实了一样,打不开。

段步周轻叹一口气:“这么急做什么?车门都还锁着。”

陶知南只好等了两秒,却迟迟等不来前方的人把车门锁解开。

“你到底是想干嘛?”

“抱歉,那晚的事。”

“不用,你道过歉了。”她依旧认为他的道歉没什么诚意,不过事情于她是真的结束了,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跟他扯上关系。

段步周回头,看着她:“明显你还没接受我的道歉,多说几次也无妨。”

陶知南停下手中动作,“你说道歉前,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错在哪里?有真的悔过吗?”

段步周听笑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好像一个……班主任。”

李制片人让这个人去演风情万种野心膨胀的杜悦真是脑子进水了,她还是对自己有认知的,知道自己适合演李美美那种角色。

21、傻子一个

段步周坐在前面,若无其事地说出了那句话。

陶知南第一次被说像班主任,瞬间就闪过了影视剧中经常塑造的班主任,那种古董保守的形象,无趣又刻板,仿佛已经和时代脱轨了。

她的较真,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么个模样?

或许只是客观的实话实说,可在她心里,这个人是段步周,那理所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真是想骂他又不知从何骂起,憋了一口气,强调:“我要下车。”

段步周终于解了车门锁,陶知南二话不说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就走进了酒店中。

拐过酒店,她的余光不慎瞥到酒店门口,见到那车正缓缓掉头离开。

她乘坐电梯一路直上,然后刷卡进房间,可是在路过全身镜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在当下的社交场合,班主任这个词的含义都不是代表社会,而是古板,不怎么讨喜。

被他那样说,她心里自是不服的。

陶知南这会从镜子里打量自己,因为今天参加活动,她做了个半披发的鸡毛头发型,穿着的裙子和大衣也更为时尚。

古板?她可瞧不出哪里古板。

她从镜子里获得了信心,刚才那口气才顺了下去。

过了几日,准备进新的剧组的事,都市职场剧里一个员工,人设大概就是:白天出入高端写字楼,晚上回到蟑螂出没的出租房里,第二日再打扮的光鲜艳丽地去工作。

剧组为了力求真实,租赁的拍摄场地都是在申城有名的科技园,被号称为打工人奋斗的地狱。

比如开机这天,周围人来人往,但个个行迹匆匆,没什么人驻足围观,最多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陶知南顺利进组,当个背景板角色。

跟人对戏,几次三番不过关。

巧了,那戏演的也是领导发火的桥段,她是一员工,跟在领导后面汇报工作,领导听到竞标没成,不顾仍旧在外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文件劈头盖脸地砸她的脸。

饰演领导的演员是个资历比较深的,然而这戏台词比较长,还要求动作连贯,并未一次过。

导演并不满意,但又要顾及老演员的面子,还想再来多几条,于是先说她,“知南,你再自然些,你正汇报着工作呢,不知道要被文件砸中的,神情再自然。”

说完了她,再说老演员,算是给老演员一个台阶下。

那老演员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刚才台词都卡壳了,又来了几遍总算过关了,事后觉得抱歉,对完戏当着剧组的所有人问陶知南:“刚才对戏没个轻重,没弄疼你吧。”

陶知南连忙道:“没事没事。”

其实有事,鼻子都被打肿了,但工作就是这样,大家都戴着面具,你退一步我退三步,讲究和和气气。

同一时间,高楼大厦的第八层楼的办公室,马康时耐心等候着男人结束会议面谈,等了一段时间,仍不见人回来,遂起身踱步来到窗前。

他见到底下的剧组拍戏并不新鲜,只是越瞧越觉得被一遍一遍用文件砸脸的倒霉蛋有些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身后的门响起,段步周走进来后,马康时终于有了点头绪,回头:“那演员很熟悉啊,阿周。”

段步周先喝了口水,再来到桌前,同马康时俯视底下的剧组。他觉得稀奇,他去开会前那女人就被砸脸,会议结束也在被砸脸。

他轻嗤一声:“傻子一个。”

马康时记起来了一些细节了:“我怎么记得是那晚叫你小周的女人啊,她是演员?”

他跟段步周玩了这么久,都还没见过有人敢喊段步周为小周的,当时就在想,这女人要不就是有恃无恐,要不就是缺根筋,至于后来的事,他睡的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22、室内滑雪场

段步周并不想聊女人,转身回到座位:“说吧,什么事?”

马康时听此也就收回目光回到办公桌前,手撑在桌子上,一脸的诚挚。

“阿周,我那的室内滑雪场,前期应该是回不了本的。”

马康时,一个吃喝不愁的富二代,兴趣爱好专在吃喝玩乐上,几年前就在捣鼓室内滑雪场,但建设中途,资金链险些要断裂,后来各处筹资才把这个项目继续。

段步周也出了资掺和掺和,但始终认为这种不太接地气的娱乐设施属于吃力不讨好,一度想劝他放弃做这种事,可是马康时兴趣爱好在此,现在前期烧钱都烧的差不多了,多说无益。

“在申城开滑雪场,也是难为你想的出,有钱的飞去东北西北飞去北海道飞去澳洲去滑真正的雪,还能看看风景泡泡温泉,为什么要在这种雪都不下的地方来滑雪?现在的年轻人,懒的都不去体育馆打羽毛球打篮球,滑雪这种有上手难度的,你还希望他们一次一次地走进去?图什么,图摔跤吗?你定位要做好,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飞。”

说点不好听的,要是有人在滑雪场摔了,搞不好都扯不清,因摔跤造成心理阴影的,打石膏几个月都不想这事了,若非真正的滑雪爱好者,谁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去滑雪。

“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有钱人永远只是那么一小部分,大部分生意都是做普通大众的生意,南方人没有看过雪,对雪的渴望很高,这市场还没有深度挖掘,眼光要放远些,兴趣爱好要从年轻一代培养的,投资有周期,不可能一下子看到成果……”

马康时又开始喋喋不休说起了他的宏图大志,仿佛生怕段步周要撤资。

都临门一脚了,段步周不至于真撤资:“那个滑雪场,什么时候正式营业?”

“快了,过几天,21号,现在已经开始预热了,你到时候也来捧捧场。”

地址不算偏远,在一处新建的商场,政府大力支持,前前后后,附近的一块地也都被两人给拿下了。

两人算是好友,谈起项目投资并不严肃,就当随便唠嗑。

大概聊了一阵,到了中午饭的时间。

马康时顺势邀他吃饭,段步周以工作为由拒绝了,他的一日三餐由专人来准备,休息期间到窗边伸展运动,习惯性往下看。

午餐时间,剧组已经停工了,女人正蹲在花圃旁边吃盒饭。

马康时从他这里下去,不知为何停顿了下脚步,转头朝那个女人走去,明显有搭讪之意。

段步周觉得马康时这人真无聊,店铺开业在即,不把心思花在店里,反而在这里勾搭女人。

这时助理把饭菜拿上来,他收回目光不再看下面。

陶知南见到马康时,那晚的记忆又涌上了脑海,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跟段步周是一伙的。

她下意识就有了抵抗心理,本想避开,没想到他人直接朝着自己走来,隔老远就笑着打了招呼。

古人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陶知南合上盒饭,疑惑地盯着他。

马康时来到她近前,先跟她热情聊了几句,比如问她在演戏啊,又夸她演的好,那么多人看着都能面不改色,总之就是句句热情礼貌,不似段步周那人随便说剧话都能气死人,陶知南只能时不时敷衍着。

直到他问:“你是不是跟阿周认识,关系怎么样?”

陶知南脸色微变,当即澄清:“我跟他没关系。”

马康时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个事,现代男女关系,分分合合是正常,情侣分手变成敌人也不少见。

他猜测这两人可能也是这样。

“段步周有时候确实不是人,我有时候都受不了他。”马康时损了段步周几句,又把自己给拎出来,最后顺理成章地要到了联系方式,打算隔几天再给票邀请她去滑雪场捧场。

上了车,马康时给段步周打了个电话。

段步周见到来电,按下接听键:“你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吗?”

“没有,都还没吃呢。”马康时如实说来:“刚要到一个小明星的联系方式,你应该也认识。”

“什么?”

“就你楼下那个剧组里的,演戏一直被文件砸脸,你前女友?还是前炮友?”

“不是,都不是。”段步周心里纳闷,干脆直问:“你找她干什么?”

马康时当即就在心里揣测这两人彻底吹了,说不定早就已成怨偶,连曾经的感情都否认,这是多大的怨啊。

“到时候滑雪场开幕,肯定得请些网红KOL做广告,她是小明星,个人形象好,我到时候送她几张票,你没意见吧。”

“运营是你的事,我只想看到成果。”

“OK,要是她红了,我把她照片当海报打印出来。”

“先不说你会不会侵权,你觉得她会红?”段步周闪过她那不太灵光的模样,“能有工作就不错了。”

“红了我大赚,不红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马康时不会说的是,他真的太好奇她为什么敢直喊段步周为小周了。

人人都有八卦心,他这八卦心比较强罢了,明知道两人已吹的情况下仍然想一探究竟。

23、滑雪场偶遇

陶知南还是第一次见到马康时这种人,自来熟到仿佛没有他不认识的人。说实话她挺羡慕的,然而对段步周的反感导致对他也没什么结交念头。

“能跟段步周玩的,能好到哪里?”她望着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嘀咕,干脆利落把那人分了组,归类到不明生物圈子里。

可是在隔日,她竟然还真的收到了邀请,马康时亲自给她发消息赠送了全天门票,一上来就发语音称呼她为陶大小姐陶大明星,那语气并不叫人觉得是反讽。

马康时还提到若是不会滑雪,免费给她当教练,保证半个小时速成,用词诚恳真挚,声音热情,仿佛真把她当成是一个朋友,叫人难以拒绝。

于是她又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以前练过滑雪,基础没问题,这几年被搞自闭后,就没怎么碰过这种运动了。

马康时热情无限,刚好那几日没有通告,她的一颗心开始蠢蠢欲动。

虽然仍然推脱,但还是留下了一句“有空肯定会去的。”

20号那晚,她躺床上躺着,突然起身,做了好几个热身动作,同她住的演员还当她抽风了,还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

马康时与她说裹滑雪用具和服装店里都可以提供,她也没多费心思去准备了。去的时候也没跟人说,没想到马康时人在门口,还眼尖,一下子就瞧到了她。

此时的马康时没再穿他的花花衬衫,难得换上黑白搭配的西装西裤,脸上神情也是克制了许多,没有平时的玩世不恭的气质,见到她,仍是大步从容地朝她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马康时笑嘻嘻道:“怎么来都不说一声?”

陶知南也学他轻松开朗:“刚好没有通告,免费的票不来白不来啊。”

“那我这个日子真是选对了。”马康时肯定道:“肯定是吉时。”

“那就祝马老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诚谢了诚谢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马康时特意拎着她进去,带着她检票,然后准备滑雪前的步骤,换衣服,戴护具手套等等。

陶知南面对他的热情真是无力招架,直到他提出要拍合影发朋友圈才隐隐明白这热情是从何而来。

看来一切礼物都已暗中标好了价格,她过于迟钝了,到现在才察觉,心里又在想,他真是看的起自己。

她粉丝都没几个,能带的动这庞大的生意才怪了。

陶知南不让自己想太多,专注于当下。

即使是冬天,室内和室外还是有温差的,陶知南大致望了一圈整个室内环境,第一感觉是大,很大,也挺冷的,裸露在外面的鼻子已经红上加红了。

她跟着马康时去的是初级雪道,做了热身动作就开始往下滑。

马康时刚才见她换靴子时的熟练,还有点怀疑她练过,这会见她一不溜神自己踩着双板滑到底,整个人都楞了楞,随后也跟了下去。

到了底下,当即冲她比了个手势,叫道:“你肯定练过!”

陶知南说:“小时候练过,很久没练了。”

马康时觉得她太谦虚了,又问她滑过什么雪道,得知她在十八岁那年去挑战北大湖滑雪场后愈发坚定了这个念头。

他这个人偏偏还是个冒险主义,很快就拉她去坐缆车,奔着高级雪道去的。

陶知南实在吃不消他这股子热乎劲儿,跟他又合影拍了几张照片才算是消停了些,他是老板,不能只围绕她一个人转,达到目的就撤,倒也不叫人反感,他的心思是坦荡的,是不惧于被人知晓的。

马康时走后,她一个人重重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穿着厚重的靴子在人工雪上又走了几步。

室内滑雪,地形比起户外,算是小儿科了。但她许久没有滑过了,眼下望着底下白溜溜的高级雪道,还是待在原地做了许久的准备。

这要是摔重了,麻烦可大了,剧组那么多人,她又不是多大的咖,到时候删戏份挪戏份都有可能,严重点,搞不好还会换人。

年龄越大,担心的事情总是很多,不像十年前,不仅年轻气盛,还初生牛犊不怕虎,总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没练多久就敢在脑海里幻想自己众横雪道的潇洒风采了。

她待了有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动,越想越怕,也越不敢迈出那一步。

今日是开业的日子,活动颇多,人也颇多,他们或犹豫或害怕,或或跌跌撞撞或干脆利落,或兴致勃勃,都陆陆续续滑下去了。

唯有陶知南跟石头一样,坐着不动了。

目光溜了一圈,她的视线无可避免地停留在一个踩着单板的滑雪玩家身上,那人高大挺拔,杵在雪地中就很夺目了,穿的雪服还不是店里提供的,一套黑色博格纳,LV雪镜,想不让人注意都不难。

陶知南从业余的玩家角度看去,他站立的姿势看起来挺悠闲的,没看出有犹豫怯意的意思,怕不是个专业玩家,动作姿势想必也是帅的。

陶知南赶紧拿出了手机,自己不滑,那拍拍别人的风采也是不错的。

谁料她刚打开摄像头,那人察觉到,朝她方向看过来,做了一半的热身动作也停下了,直接同她一样,拍拍屁股坐在雪上。

24、我可以不谢吗

不是,什么情况?

都穿戴的这么高贵专业不下去,同她一样坐在这里,可别说跟她一样胆小怕出丑怕摔坏护目镜吧。

她很鄙夷他,于是心里就有点想较劲表现的意思。

这么想着,她终于站起来,先穿戴滑板和雪杖,再把雪镜放下来。

她的动作可能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因为在她滑下去后,那个人居然也下来了,还特意切到她面前转悠。

陶知南心说真幼稚,我才不跟你比,安全为上。

她现在很稳重,不追求刺激,也不想跟人攀比,她更享受滑下去那种扑面而来的冷冽感,甚至有时候喜欢慢一点,迎着冷风,对着天空大地张开嘴,尽情地发出阵阵“呜呼”的叫喊。

这么想着,她放慢了速度,嘴上没有喊,但胸口已经鼓胀,正要跃跃欲试之时,早已下去的那个男的,不知何时抬起头,似乎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有所停顿。

那目光已经不是一扫而过了,陶知南疑惑,心想他怕不是要跟自己搭讪,这想法一冒头就被自己给掐灭了,搁十年前她可能会这么自恋,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总是容易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

搞不好这人认出了她,然后跟一些男人一样,脑子里都是那些下流腌臜的念头。

她免不了胡思乱想,那人又抬起手,往她这个方向指了指。

出于某种直觉,思索两秒,余光往斜后方看去。

这一看,眉头就有些皱起了,一个双腿发抖,还穿着白色雪服的人正从后方直直下来,还是朝着她这个方向来的,也不见有刹车痕迹。

担心要撞上,她赶紧加快了速度,往下撤,雪道说到底是室内,再长也就是几百米,跟户外不能比,转眼间,她就到了底。

还没站定,就听到一道沉闷的摔跤声,一个人,当着她的面华丽丽地摔倒在几米远外。

庆幸的是并未与她撞上。

滑雪本来就是容易摔跤的项目,尤其对于一些没有怎么经过几次高级道的新手,想当初,她也是这么摔过来的。

滑雪场的安全员很快过来,陶知南见那人似乎并无大碍,看了眼就抬眼搜寻刚才那人的身影,却见那人正在往外走。

她脱下滑板,没有怎么犹豫就追了上去。

靴子有些重,那人又大步而走,她追到娱雪区那块才追的上。

“那个,刚才谢谢——”话到一半,见到那男人的侧脸后戛然而止。

段步周回过头,“不用谢”这话几乎脱口而出,本来就是抬手之举,关键也是看她反应速度,要是她反应不过来,他也爱莫能助。

可是转过脸的瞬间,见她变脸如此之快,当即又把到嗓子眼的话收了回去。

“哦?怎么谢?”他抱着头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陶知南从小受教育要做表情管理,说话要注意用词,切忌粗俗,并不怎么会骂人。

即使是那晚,她骂他最厉害的就是骂他放肆,还不如一个巴掌有杀伤力,眼下这种情况,搁其他人,早就白眼翻上了,而她,也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相当无语地嘀咕了句:“我可以不谢吗?”

段步周笑了:“自然可以,嘴长你身上,我又不能把它给撬开,不过这么没有诚意,刚才又何必跟上来?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

一命?陶知南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无限拔高自己的人,但若是反驳,又显得自己有点白眼狼,她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种思想给影响太深了。

于是她依然沉默,无言看着他,即使心里活动丝毫不比他话少。

男人却不谦虚,顿了顿,想到什么,继续侃侃而谈:“而且的话,你要是不幸被扑倒了,脸受伤了,拿什么去演戏,说句不好听的,你就算是想当个背景板被人一遍一遍用文件砸脸也是要一张完整无损的脸。”

慢着慢着,怎么就说到她演的戏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陶知南也没想到自己演戏还被他看到了,偏偏还是自己尴尬的时候,这可真是稀奇,总不能他又出资了吧。

“你要是去查一下我的资料,就知道我办公楼在腾明科技园,很巧,你的那个《玫瑰丛林》剧组也在那拍。”段步周目光并未错过她的神情,稍微停顿,沉声补充:“一个人习惯了低头走路的话,是看不到高处。”

这么一说,陶知南总算明白了,她最近参与拍摄的剧,关于职场部分,确实是在腾明科技园拍的,即使是外景,也几乎是在楼下拍的。

周围人来人往,她可能不知道谁在围观,但这么一个剧组在那里取景,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陶知南无话可说。

“不是说谢我吗?”

“段总你地位显赫,吃食不穿,我拿什么谢都过于寒碜,也就只能说句谢谢了。”陶知南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他,认真道:“感谢刚才的提醒。”

段步周一笑,转身离开。

到了检票口处,遇上正在巡逻的马康时。

马康时把他拉到一边:“玩的怎么样?”

段步周想了想,道:“做好管理,新手就不要让他们盲目自信去高级道。”

25、何桃要搞事

滑雪回来,陶知南瘫了两天,复工时有意无意地瞧着周围,或者仰头去看科技园里的大厦。

可是,哪里能看到人?

那外墙玻璃只能从里面往外看,从地面看上去,只看到暗色的玻璃,偶尔天气晴朗阳光强烈,玻璃上也只是倒映着蓝天白云。

她就算不低头走路,使了劲都窥不到大厦里的光景,那如何知道那狗男人在哪栋大楼俯瞰自己?

无事般继续拍戏,同时,何桃从《黑白之交》的剧组杀青,进组《玫瑰丛林》。

陶知南跟她没什么感情,又有过矛盾,属于泛泛之交,在剧组里碰上了就和和气气相处着。

一天,陶知南候戏期间找地方休息经过消防通道,误听了一两句别人的讨论,脚步迟疑,等听清内容后没兴趣多听就走了。

“那个何桃,怎么还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不是跟李大制片人分手了吗?”

“谁知道,可能没有分吧。”

声音渐小,陶知南回到拍摄场地时终于听不到了,此时的何桃正在演一个大小姐隐瞒身份进入公司的戏,只是演的不太好,被导演毫不留情面地说了。

“何桃你这样演不对,你演的是打工人,再琢磨琢磨一下。”

“导演,剧本就是这样写的。”何桃冲导演笑道:“我这个角色是假装打工的大小姐,与众不同。”

“你再这样,你也别演了,耽误事。”导演转头叫主演。

何桃这才没了话,走到一边去琢磨,陶知南见她要向消防通道走去,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叫住了她。

“那个,何桃,我跟你对一下戏吧。”

何桃停住脚步看她,眼神中分明透露着疑惑。陶知南又补充了句:“我刚好也需要对戏。”

何桃思索了几秒,应下了。

两人到一边,默默地对着戏。

偶尔陶知南也会去想,何桃跟那个李大制片人有没有彻底分开,她不至于幸灾乐祸,也不是不盼别人好,就纯粹是出于一个正常人的好奇心。

这之后,她有意无意地观察了几日何桃的状态,一点都瞧不出有失恋迹象,陶知南就想当然地认为可能已经和好了,并未分手。

直到某一天,何桃拿着杯奶茶,小步踩着高跟鞋朝着正在背台词的她走来,到了近前,若有所思道:“那个段总也在这里啊。”

陶知南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段步周。

何桃这个刚进组没几天的人都发现了段步周,她把头仰成跟地平线平行都没有任何发现,估计她跟那个人天生孽缘,老天好心,不让她见到他。

“不知道啊。”她含糊道。

何桃点了点她脑袋:“你怎么这么呆啊?我前天就见到了,当时看他上车,就一个背影,还以为看错了……”

过了一会,忽然又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陶知南:“怎么了?”

何桃直说了:“我想知道他平时的下班时间,看能不能搞个偶遇,我有事找他。”

偶遇?陶知南缓缓睁大眼睛,完全不理解不明白。

而且偶遇的话,自己去偶遇不是更好?怎么就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何桃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得罪李原了,威胁我要删掉我戏份。”她嗦了口奶茶,气愤道:“男人真是薄情,分手就搞这种,跟拿裸照威胁有什么区别?一点情分都不念,拍都拍了还删,拿投资人的钱浪费,他敢威胁我,我就把这事捅出去,还要举报他怎么贪剧组的钱的!”

陶知南无话,既无立场跟她一同义愤填膺,亦无可能反驳她所说的话。

何桃说:“晚上下班,我们一起走。”

陶知南感觉她要搞事,不太想跟她一起,找了借口推脱,可这何桃突然好像跟她无敌好了一样,愣是要说等她,她不是那种容易撕破脸皮的人,无法,只好道:“再说吧,通告上我收工比你晚。”

何桃表示无碍:“没事,我等你。”

那晚下雨又刮风,称得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剧组的拍摄进度慢了好多,收工遥遥无期。

陶知南吹着冷风等戏,何桃说是陪她,自己到附近的一咖啡店取暖去了。

拍到陶知南的戏份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剧组准备的服装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她一换上就打了几个哆嗦。

好在,接下来都比较顺利,几乎是一次过。

十一点,她换上自己的超长羽绒服,准备叫车回酒店,此时,何桃就跟幽灵似的出现了,还硬是到她身边同撑一把伞。

陶知南吃惊:“你还没走啊?”

刚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着人,她还以为天气冷,这人已经走了呢。

何桃下巴缩在围巾了,笑笑:“我说要等你的,肯定是要等你的,说到做到。”

要是别人说这话陶知南可能还挺动容的,但是何桃,那就算了。

陶知南道:“我要打车离开了,你顺路吗?要不一起?”

何桃想了想,叹息:“走吧,那个段总怕不是个工作狂,到现在还没有下班,等不到偶遇。”

“……”陶知南问她:“你干嘛不直接上去敲门递材料?”

“我只是听了李原那人一嘴,没有材料啊。”何桃含糊揭过。

陶知南看的出她在犹豫,也没多话,不过从男女角度看问题,即使是何桃这种人,居然也比男的心软,对面都说要删她戏份,她举报男的贪污居然还下不了狠手。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26、都上车

两人到路边等车,何桃依然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往不远处的大厦看去。

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忽然,她冲斜后方的一栋大厦叫道:“灯灭了!他下班了。”

陶知南顺着她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层。

“所以呢?你要举报吗?”她收回目光,兴趣淡淡。

何桃犹豫了好一会,心想着要是车来的话就不去了,可是那出租车不知道是天气缘故还是什么原因,迟迟未来,最后,她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拉过陶知南的手。

“走,你陪我去!”

“……”陶知南支持她做任何正义之事,但也真的不想掺和在两人之间,毕竟她在《黑白之交》里也饰演了戏份,后面还想在圈子里混,可不想被牵连。

“不了,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你——”

“陪我一下呗。”

两人又拉扯了一会,撑在头顶的雨伞遮不住两人身影,被细密的雨雾打湿了羽绒服的光滑缎面。

当何桃见到熟悉的车辆从停车场出口冒头时,再次发力,不管不顾直接拉着她朝不远处的停车场出口走去。

陶知南挣脱不开,又不好意思冷下脸,半推半就的,就跟了过去。

走到一半,何桃眼见那车要过收费闸口,箭步就往前冲,没想到近前有下一个台阶,天色昏暗,她没注意到,加上雨天湿滑,她猝不及防踩了个空,心下一惊,想稳住身子又脚下打滑,愣是踉跄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擦着车头摔倒了。

连带着陶知南也倒在了地上。

雨伞被吹到车子的挡风玻璃跟前,再越过车顶,直接飘向一边的灌木丛。

车子急刹,小杜被吓的不清,赶紧下车去查看。

陶知南手心隐隐作痛,不用看,也知道手掌心应该擦破了皮,她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余光瞥见那车标时,忽然觉得好笑,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像极了碰瓷。

何桃恍若无事般站起来:“小杜,好巧啊。”

小杜扫了一眼她们两个人,可没心情客套:“你们没事吧。”

何桃:“没事,没事,就是脚滑了一下。”

在陶知南的想象中,此时的何桃应该像告状一般,扑向后排座位,大喊着“段总,我要举报李原贪污,侵占公司钱财”之类的才对,而不是站在冷风冷雨中跟人客套,也不是像现在这般磨磨蹭蹭,还一脸谄媚。

小杜拿不定主意,去请示后排的的段步周。

段步周把车窗全降下来,探出头:“你们这搞的跟碰瓷一样,说吧,想干嘛?”

陶知南看向何桃,何桃居然还在犹豫,犹豫了半天说的第一句话是:“能到办公室聊吗?”

谈有关项目上的事确实不方便在外面聊,而且天气也实在是太冷了。

段步周疑惑了下,也不多问:“上车聊。”

何桃点头应是,下意识想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触到车里人的目光,改了注意,去拉副驾驶位的车门,她心里有数,不该坐的不坐,

段步周见陶知南不动,道:“你杵在外面做什么?没有话要说的吗?”

陶知南这时在想她的伞,摇头:“没有。”

段步周:“上车,等会都拉去做检查。”

她强调:“我还好,没怎么受伤。”

“你这会没怎么受伤,回去后怕是就头疼了,脑震荡了,哪哪都不舒服了,把检查都做了,免得说不清。”

“……”陶知南左右看了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上去,刚一坐下,那人就从扶手上抽了几张纸巾,嫌弃地递过去:“擦了,别弄脏车子。”

然后转头冲前面道:“小杜,顺路去医院。”又问何桃:“你有什么事吗?”

陶知南默默接过纸巾,先擦拭衣服上的水珠,再细擦手掌心破皮部分。

何桃从后视镜里看后排的人,庆幸自己真是上车快,要不然这会被嫌弃的怕是自己了,于是一边忍不住可怜一下陶知南,一边开始告状。

可是那段步周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加班太长,还是有其他事。

她说到最后,也就是换来他一句不痛不痒的问话:“有证据吗?”

何桃道:“这都是我听那李原说的,他让人做假账。”

段步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对整件事发表什么意见,道谢之类的客套话更是一句都没有,只是说:“我让小杜把你们送去医院做检查。”

何桃斗胆再从后视镜里瞧人,却捕捉到,那段步周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瞧向了那个一直低着头,呆子一样的陶知南身上,虽然也就是一眼,没什么情绪和渴望的一眼,目光跟逛商场浏览商品时一样。

可何桃却后知后觉地认为,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都是从多看一眼开始的。

27、

小杜果然把她们送到了医院,离开时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陶知南站在医院大门门口,疲乏地打了个哈欠,看时间,又看手心上的伤口:“很晚了,买瓶碘酒擦擦就可以了。”

何桃说:“都来了,检查就检查,反正有人报销,你要走你自己走吧。”

她说完,捂着胸口低低呻吟了一声,陶知南惊讶:“你真受伤了?”

何桃不好意思道:“我胸口撞到车那里了,胸口疼。”

“你刚才怎么不说?”刚才在车上,陶知南听她同段步周抖露她在李原那边听到的枕边话,那滔滔不绝丝毫不虚的样子,可一点都瞧不出胸口疼身体不适。

何桃说:“我不敢啊,怕被误以为真碰瓷了。”

原来你也觉得那一摔像碰瓷啊,陶知南想笑,后来还是没有走,陪她做了检查。

期间,何桃撺掇她去做检查,当免费体检,陶知南不干,莫名固执,说什么都不干,连出去到药店买碘酒的钱都是自己出的。

何桃没好意思要争着给那几块钱,改说以后请她喝奶茶。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不好不坏,软组织损伤,没伤到肋骨。

后来的事情陶知南就没怎么关注了,不过好像也没听到黑白剧组有什么反腐动静,反而如期粗剪完了,等着送审过审。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本来不想接的,定着看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小杜的,这才按下接听键。

“陶小姐,你没做身体检查?”

“没有。”

“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挺好的。”说完,她却打了个喷嚏。

很响亮的一个喷嚏,足够通过手机传达到对面的听筒。

昨晚淋了点雨吹了点风,早上醒来就隐隐有感冒迹象,可偏偏迟不打早不打喷嚏,在她逞强后打喷嚏,她挺无奈的,无奈之余又觉得挺好笑的,忍不住尴尬笑出声,然后解释:“我没有碰到车,就是摔跤了磨破点皮,皮外伤,涂碘酒就行了。”

“好的,我明白了。”小杜圆滑地道:“那这事就结束了?”

陶知南表示没问题,本来也怪不到他一个司机身上,可以理解,打工人又何苦为难打工人。

她准备挂断电话,耳朵里却闯入另一道声音。

“喂。”

这是段步周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语调。

陶知南猝然听到,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太想跟他说话,遂保持了沉默。

段步周:“哑巴了?”

“……没。”陶知南面无表情:“有什么事吗?”

“转告一下你那个姐妹,管住嘴,没什么证据就别搞的人尽皆知。”

陶知南想说她和何桃的关系一般,还不到无话可谈的地步,但还是应下了,“嗯,我见到了说一声。”

段步周顿了顿,又说:“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道谢?。”

陶知南被他的莫名言语搞的一时糊涂:“道什么谢?”

“都说贵人多忘事,你都还是一十八线小明星,就这么忘事可不太好吧。”段步周点了点她:“我们上上次见面也没到一个月。”

陶知南跟他也就见了几次面,经他这么一说反应过来,猜测他说的是那日雪场的事。

那日她都几乎要抛在脑后了,他居然还记得。

她真是满腹疑惑,他这种人,怎么会轻易跟人开口说事,还是向她这种十八线小演员,怕不是他有什么为难她的事。

她当即如临大敌,干脆厚着脸皮道:“我那日跟你说道谢了。”

段步周不可否认:“嗯,你是说了,但做人呢,要讲究言行合一,说了没做,不就是没心意?”

陶知南:“你要干什么?”

段步周顿了顿:“请我吃饭。”

啊?她再次疑惑。

这世界上的美味佳肴,有钱都能吃到,他会缺一顿饭?一日三餐这种事他怕是只有吃哪家餐厅的烦恼,怎么会向她一个十八线演员开口要饭?又不是乞丐。

除了不怀好意和故意为难她,她实在想不出第三种可能。

陶知南紧紧咬唇,半晌过后,忽然扯开嘴角,神情都变了一个人,像是导演喊了开始,她短暂进入另一个角色。

“吃饭?可以啊,我请你吃城中村巷子里十五块一份的螺蛳粉,你吃吗?可以加粉,加菜也行,吃完全身上下都有一种气味,有的人闻了上瘾,有的人恨不得把身上穿的戴的都扔了,你要是不舍得,记得不要穿太贵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长的一段话,抑扬顿挫,满是情绪,夹杂着点生气的调皮。

段步周莫名就想起了那晚,她的叫声,高高低低,也是很有情绪。

他扯了下领带,平复莫名的躁动后才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有个导演也过来,陈安。”

陈安,一个知名导演,年轻时怀才不遇,年过中旬,凭借一部少年冒险电影一举获得国际大奖,能演他作品里一个配角,对于不出名的演员都是荣誉,那代表一种认可。

她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打滚了二十年,更明白这个道理。

28、就这么定了

段步周不急着催她,耐心等待着,她也沉默了,思索着这难得的机会。

机会是机会,但她跟段步周是什么关系,她可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或许他听出了她的犹豫,又补充了句:“人在低处,是看不到高处的。”

陶知南正从拍戏的大厦往外走,听了这话脚步一顿,像是被人拿梳子扰乱了她的脑子,莫大的复杂情绪悄然无息地绞着她的一颗心。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配角,自然是不甘与渴望着,可是经过那件事,年龄又上来了,难免心灰意懒的,当下被人窥伺到了内心还会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堪。

她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要去哪里吃饭?”

小心翼翼地问,问完了又想自己是不是过于小家子气了。

就像是要请人吃饭又担心别人会吃多了一般。

“我想想……”段步周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海角餐厅。”

陶知南一听,还是忍不住怀疑他是坑她来着的。

海角餐厅是申城的一个高级餐厅,两三个菜就随随便便上千了,三个人,两个人还是男人,能吃能喝的,上万也不是没可能。

普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啊,吃一顿饭就没了。

不是有钱人,还真无福享受。

段步周听着她的沉默,说:“你做演员的,也赚的挺多的吧,做人做事,该大方时就大方。”

陶知南:“为什么找我?”

“什么?”

“为什么无缘无故来这一出?”

“我这个人并不吝啬,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陶知南听的想笑,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怎么还让我请客?”

她拿一万块出来请客是拿的出的,但他可不缺这么一点小钱,刷卡时怕是都不肉疼,却叫她来请客,也不知道是真小气还是干什么。

段步周无所谓道:“行,我请客,总行了吧。明晚六点的席位,别迟到了。”

陶知南一头雾水,可那边却挂了电话。

她也不好意思往回打。

在原地站了一会,风掠过来,吹着她一团乱的脑袋。

她是巴不得他出钱,但她也没逼他请客,关键是,她明天能不能准时下班都不一定这呢?万一她赶不上呢?他怎么就一口定了下来?

她寻思着是不是刚才的沟通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他会错意了,有些人,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懂人话来着。

陶知南想再打回去说个清楚,可想到可以见到陈安导演,去去也无妨。

那可是大导哎。

于是,她就这样在心里自己说服了自己。

很多人不明白的是,别人给了台阶,但台阶其实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通话结束之后,陶知南抽了个空去买了感冒冲剂喝,又嚼了两片酸酸的VC,然后找个地方去候戏。

今天依然有半天是外景,天气不太好,同昨天相比,同样的冷和阴森,她没有房车,找了空地就就坐,也顾不上风大不大。

何桃拿了两杯奶茶过来,到了近前:“讷,给你的。”

陶知南懒懒道:“我感冒了。”

“你感冒了啊?”

“嗯。”她重复应道。

何桃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两杯奶茶,无奈在她旁边蹲下,慢慢地消化两杯奶茶。

两个人默默无言。

陶知南忽然想起刚刚段步周的话,委婉道:“想告一个人职务侵占,没那么容易的吧,你那样子,容易打草惊蛇。”

何桃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无所谓,吓吓他也是好的,谁叫他也吓我,还搞威胁要封杀我,简直不是男人。”

陶知南平静地听着,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何桃对扳倒李原并没抱什么希望,或许只是想让李原害怕。

29、预约了没有

感冒并没有如期变好,好像上天在极力阻挠她,不让她去赴约似的。

陶知南担心带病吃饭会给导演留下不好的印象,加上心怯,也确实有了打消的念头。

左右拿不定主意,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原先准备收工下班后五点出发的,过了十分钟依然犹豫。

何桃见她没走也没吃盒饭,喊她一起下馆子。

她拒绝:“不了……我有点事……”

何桃当即眨了眨眼,揶揄道:“是不是有人请你吃饭?”

这何桃真是人精,连这都猜出来了,虽然跟事实有出入。

不过陶知南被这么一说,索性想道,要丢的脸都在十年前丢光了,还用在乎这些虚的吗?

于是就豁出去了,直接打车去海角餐厅。

路上并未堵车,出奇的顺利,还提前了十分钟到达。

乘电梯上去,找到门面进去,前台将她拦下问她有无预约,这餐厅需要提前预约。

陶知南一下子怔愣了,段步周说他付钱后她就没再管这事了,可万一是需要她提前预约,段步周来结账呢。

这么想,感觉中间对接有问题,可能有差错,要是搞的大家都在一边等,吃不上饭就不好了。

不得已,她暂且退出门口,到一装饰着灯笼中国结这些小玩意的圣诞树旁边,悄悄地拨打那小杜的电话号码。

奈何墨菲定理又起效了,她越想联系上人,电话就越无法接通。

陶知南一语不发拿着手机紧贴耳朵,听着电话里的提示,心里逐渐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度想放弃了。

在即将要挂断之际,忽然,提示音没了,她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接通了。

“你在外面不进来,总不能是想cosplay圣诞老人吧。”

陶知南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下意识转身,眼睛望向餐厅内,视线从左边桌子扫到右边,却无丝毫发现。

等她再转身,险些要被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给吓个正着。

这人长的高大,走起路来居然没声音,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特意的。

他一席稍显休闲的中长大衣,穿着完整,身边跟着小杜,明显是刚抵达还未落座,却装模作样拿着手机跟她电话。

她真是没好气,但脸上不显,只是快快地把事情简单说了。

“餐厅需要预约,我没预约,你预约了吗?”她观察着他的神色:“还是说我来预约?你来结账?”

段步周听到她在纠结应该由谁预约,有没有预约这两个问题就挺想笑的,挂了电话把手机递回给小杜。

“你没忘记我名字吧。”

她疑惑地答:“没。”

“那你现在,到前台那里,直接报我名字。”

陶知南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心想自己真是烧糊涂了,脑子居然这么的不灵光。

她最后也没报名字,直接跟着段步周进去,在预约好的包厢等人。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转眼六点就已经过了,可是陈安导演却迟迟未出现。

陶知南等人已习惯,倒是无所谓,她却注意到,旁边的那个人分明抬了几次手腕查看时间,心情从中可略窥一二。

陶知南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有点幸灾乐祸,原来他也有需要等人的时候。

但时间一久,她也开始疑惑纳闷了。

怎么陈安导演还不来?

要说艺术家多大架子,也不至于吧,这么不给人面子。

她先前在网上查段步周的资料,发现影视的一些大项目,多多少少都有他公司的影子,名导可能不缺投资,但也不会傻到跟投资人闹翻。

她啥也不敢问,更不敢同身边人讨论。

餐厅里的客人素质极高,说话都刻意压低,并无喧闹,然而这种低声的嘈杂反而有种催眠的力量。

在漫长的等待中,加之出发前喝的药有安眠药成分,她等的有点昏昏欲睡。

距离六点过去了半个小时,小杜大步进来,压低声音跟段步周说了句话。

段步周听完打发他离开,转头,对她说了句:“陈导演有事,不来了。”

30、双人晚餐

陶知南清醒了,“怎么不来了?”

“突发事件。”

“这么巧吗……”她嘀咕。

段步周轻笑:“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未等她回答,他便毫不客气直接道:“请你吃一顿饭,不值得我大费周章,我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

“我就想知道那导演是什么原因取消了……”她追问道。

段步周说:“抱歉,暂不能对外人透露。”

说完,他径直招手叫服务员过来,在平板菜单上选了几道菜,服务员出了小票离开。

转头一看,却见那女人已经准备穿外套了。

陶知南支支吾吾解释道:“既然……导演没来,那我就不吃了……打算走了……”

“你话都是等人上完菜说的?”段步周眼风扫过去,没好气:“还是说你也有事,需要中途放我鸽子?”

陶知南刚刚考虑到有人在场,不敢出声,眼下当即反驳:“你现在也可以取消吧,那菜应该还没开始上锅。”

“我刚下单,转头就叫服务员取消,我不要脸的吗?”

陶知南:“……?”

段步周:“给我坐下。”

陶知南不得不道:“我感冒了,想回去休息。”

“我不聋,你接二连三地擤鼻涕,包厢都有回音了。”他顿了顿,沉声:“你看你八成是专门来折磨我的,也不到厕所去,还离我这么近。”

“……”陶知南听到他这么直言不讳,尴尬,但更多的是被他语气激起斗争欲,干脆豁出去了,坐下来,继续膈应他,也不说话,偶尔抽张直接擤鼻涕。

段步周看她气鼓鼓的脸,心里想这女人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赔笑道歉是一点不会,平时处事也不圆滑,一根筋一样,于是脱口就道:“你坐我对面去,离我远点。”

坐就坐,陶知南也不稀罕,当时坐他旁边只是想着待会方便他介绍给陈安导演,这下陈导都不来了,她也没必要坐他旁边了。

菜比预想中要快,不到二十分钟就上完了所有的菜。

服务员每上一道菜就报名称,她没记住,粗略扫过去,主要食材都是鹅肝,虾,牛排等,好几个清淡小炒,还有蔬菜沙拉和饮料。

摆盆很精致,在餐厅的柔和灯光下,每一样看起来都像是供人观看艺术品,而不是吃的。

段步周拿了筷子,扫了她一眼就开始吃,陶知南也不跟他客气,浅尝了一个被断头的虾,感觉跟平时吃的也没多大差别。

陶知南没什么食欲。

餐桌间保持一种淡淡的沉默,显得她擤鼻涕的声音愈发明显,她忍不住找话谈。

“这不会是预制菜吧。”不过脑说出这么一句后,她觉得不太礼貌,但想到是他,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连找补的念头都没有。

在不礼貌这方面,她认为他应当拔得头筹才对,即使他开口闭口都客气地叫她一声陶小姐,但说话间的高傲可是全然不加掩饰的,冒犯了别人也不察觉,又何曾像她这般自省过?

段步周抬眼向她看过来,“你的嘴吃不出好坏?”

想起什么,恍然道:“忘了,你感冒了,怕是连咸淡香辣都吃不出来。”

陶知南:“……”

这人的狗嘴确实吐不出好话。

段步周仍是不放过她:“肯定是你们昨晚下班不回家,大半夜碰瓷我车的报应。”

说起昨晚的事,是她心虚,那何桃,好像在跟李原分开后就没个正常的样子,脑子进水了才会见到车就撞上去。

但是说报应,她可不信。

“是我昨天拍戏吹了点冷风,感冒了。”她是十足十的唯物主义者。

段步周随意问了句:“还没有杀青结束?剧组天天在楼下显眼,员工时不时下去凑热闹。”

陶知南不自觉就答了:“组训是要拍三个月,要到年初才杀青。”

段步周道:“你后面不会还有被拿文件砸脸的戏份吧。”

陶知南本来暂时抛去前尘恩怨随便聊着天,听见他旧事重提,手刚要伸出筷子去夹对面的牛腩,又收了回来。

“演戏是我的职业,我拿钱办事,不管有没有,都是我该做的。”

段步周打了个手势,止住这个话题,但那神情语气,隐隐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天之骄子,可能确实是看不起像她这种勤勤恳恳战战兢兢的人。

陶知南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这人身份地位远超于自己,自己说这些感动自己的傻话怕是闹的跟个笑话一样,只有像她这种需要拼搏奋斗的人才需要喝鸡汤。

接下来的时间,她吃了个七分饱,不敢多吃一口显得自己狼吞虎咽上不得台面。

段步周见她放下筷子,没事般问:“吃饱了?”

“嗯。”她简单应道。

“还有饭后甜点。”

“我不吃了。”

“我几天前见你吃盒饭,吃的干干净净,候场中还能喝一杯奶茶——”

陶知南听着不对劲:“你观察我?”

“观察倒是说不上,你蹲在花圃边,大厦里的人,只要有眼睛,低头就能看到。”他浅抿一口饮料,心平气和地笑着:“你的嘴好像真吃不出好坏,剧组的盒饭都能扫荡的一干二净,我这比盒饭贵了几百上千倍的菜,你竟然说是预制菜。”

他自若地聊天,她不得不敷衍,“肚子饿极了,什么都能吃。”

“这么说,那你现在是不饿了?”

“没什么胃口,吃多了怕是要吐。”她知道生病要多吃,偏偏被折磨的口苦犯呕。

“检查过了?就是单纯的感冒?”

“什么……意思?”

“没。”他移开眼神。

这么一问一答下去,陶知南莫名有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对面的人吃饱后,抽了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陶知南瞥过去,无意瞧到他那微微屈起的手指后才恍然察觉这熟悉感何来。

那日在云留公馆,她跟他面对面而坐,他也是这般淡定从容地问她各种问题,神奇的是,他明明同她喝酒,同样不能自控,却能分心来与她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久居高位的人的一种本能,没一句话是多余的。

陶知南强烈感到一种不自在,低下了头,没再看他。

甜点在饭后上来,段步周显然不是个喜甜的人,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31、要不我送你

吃完饭,段步周叫来服务员,爽快地结账。

她坐在一边,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拿出手机把钱付了。

离开餐厅,一同乘坐电梯而下,这个时间才七点出头,还算早,却已处处亮起灯光,黄的白的红的,浮在黑暗中,却始终穿不透这夜幕。

两人站在马路牙子边上,隔着一段距离。

段步周刚刚在电话里已吩咐小杜开车过来,陶知南则隐约记得附近有地铁站,见时间还早,心里就有了搭地铁的念头。

她刚拿出手机查看路线,旁边那人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要不我送你?”

她一愣,心困神惑地抬头。

她跟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他三番两次送她?她身体不舒服,不想跟他扯,第一时间自然是拒绝:“不用。”

段步周瞥了她一眼,低声说:“我没喝酒。”

陶知南花了好几秒去思索他话中意思,他不开车,那他意思大概是他没喝酒那就不会胡来,那晚的糊涂事更不会发生,请她大可放心。

在心里推算了一圈,难免要生气,即使她内心里多次跟自己说已经过去了,甚至还跟他平安无事地吃了一顿饭。

但该划清界限还是要划清的,她正欲开口,小杜那边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缓缓停在了两人面前。

段步周上前一步,冲她使了个手势:“上车?”

又来了,一切都自然的毫无破绽,就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地发生,吃饭,上车,离开……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心里很清楚。

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陶知南抿了抿唇,强调:“我没说要答应你,我自己要坐地铁回去。”

她身体力行,毅然地转身而走。

“那边不是去地铁口的方向。”段步周在她身后抱起手臂,好心提醒道。

陶知南顿了下,左右观看,继而回身,目不斜视地沿着来路走,在几乎与他擦肩而过时,男人的手伸了过来。

她不得已停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破罐子破碎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段步周略微歪着头,没答,只是轻道一句:“上车吧,我送你。”

他语气声音毫无卑微,却也无先前的自大,就那么一句,略微沙哑的嗓音,伴随着不清不楚的目光。

他不是恶魔,没有做穷凶极恶的事,或许更像是一个祭司,一举一动就有让人臣服的魅力。

陶知南几乎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是恐惧在作祟。

既害怕落入狮子的口腹,也害怕被当成猎物来捕猎。

但他也是人,又不是真的妖魔鬼怪,她也觉得这一出莫名其妙,或许从晚餐开始,一切就不对劲了。

她再次抬眼看向他。

那人却转过脸去,打发小杜:“小杜,你今晚可以下班了。”

小杜一听,很有眼色地把车钥匙留在车上,不该问的一句都没问,下了车就径直朝反方向走,先是大步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陶知南心想,等人走了也好,免得有所顾虑。

段步周收回目光,无声看她。

陶知南在心里酝酿着如何回击他,骂人的词语也想了,最好是一开口就骂他神经,可当触及他注视着自己,那些话就忘了,开口仍是客气而有礼貌。

“段总,我们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好到可以劳烦你送我一趟。”

段步周再次避开了她的问话:“还是住威纳酒店?嗯?”

她深呼吸:“你——”

“我们一开始可能闹的很不愉快,但我这个人其实也没有糟糕到哪里去。”他微笑而坦荡:“吃完饭,顺路送你一程,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这人夸起自己来,是怎么做到如此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那晚,从她角度来看,从他睁开眼的每一刻,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于她而言都相当的难堪。

可以说她尼姑做久了,见到男人躺自己身边难免大惊小怪,但是,他的轻佻和不当回事却是真的给她重头一击,她自始至终认为,他们的关系闹那么僵,当然是来自于他的嘴贱,而不是她的那一巴掌。

陶知南觉得没必要跟他争论了,她直接朝前走,刚好路边有个空着的出租车驰过,她招手叫停,人钻进铁壳子里去。

上了车,远离那人模狗样的男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她报了地址,闭上眼重重地吸气呼气。

没安静多久,手机上响起来电铃声,睁开眼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她凭着直觉,掐断了电话。

这人,存心是想叨扰她,也就没有理会的必要。

一路上,那电话再没来过,但等她从出租车上下来,余光却瞥见那熟悉的宾利,早已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

她快步走进酒店,进电梯上楼,一气呵成。

回到所住的房间,手机铃声却是又响起了。

阴魂不散似的。

她低骂一声,有了想拉他进黑名单的想法,手指刚要点屏幕,心里又有了其他念头。

她要骂他一顿出出气。

32、我能,你敢吗?

陶知南径直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眼睛往下看,搜寻了一圈后找到段步周的车。

她甚至隐隐看到那挡风玻璃后的人正气定神闲地靠坐在椅背上。

那人似有所觉,抬起头。

她按下接听键,跃跃欲试要大骂特骂。

谁料段步周这会不跟她搞拉扯那套了,直接敞开心扉道:“你会来赴约,归根到底,还是有所求的。不妨说说,我应该能满足你。”

陶知南心里呵呵了,暂且把骂话揭下,说:“我想演陈导的主角,你能满足我?”

“你的胃口也不大啊。”段步周笑道:“怎么就想一口吃成胖子?”

“那就是不能咯。”

不能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段步周顿了顿,接下去道:“我能,你敢吗?”

“……你别吹大炮了,不能就不能。”陶知南很明白,陈安是名导,爱惜自己的名声,绝对不会为了钱折腰,她义正言辞地警告他:“还有,你再这样下去,我不介意再报一次警。”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段步周啧啧了两声:“吃饭时还是好好的,吃完饭就变脸,你们女人我现在真是搞不懂。”

“……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要挂了。”然后再顺手把他给拉进黑名单。

段步周像是猜到她的心思,道:“做人留一线,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以后你有事要拜托我。”

“……”陶知南最终还是没将人拉进黑名单,大不了以后她说什么都不接他电话就是了,她是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的。

她挂了电话,窗帘拉上,人朝椅背一仰,无力叹息一声。

想太多也是徒增烦恼,几分钟后起身去洗澡洗漱。

睡了一觉醒来,果然神清气爽,她习惯性打开手机,发现社交网络上都在传播一则娱乐圈新闻——

陈安导演的车子在高架上被一辆车追尾,人受伤,当场被拉去医院,现在正在住院中,生死未卜。

媒体打电话向陈安导演的工作人员求证,但暂时没有回复。

陶知南后知后觉将昨晚的那顿饭和这车祸联系在一起。

这新闻起码证实了段步周并没有就这事撒谎,陈安导演确实是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而不能赴约。

陶知南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而后还是该干嘛干嘛,那感冒并未凭空消失,仍旧不轻不重地折磨着她。

偏偏这几日她通告单上的戏份多了,她还得时刻担心自己拖累了剧组进程,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忙过那几日。

待到休息日,彻底病倒了。

感冒于她而言,吃药和不吃药对康复似乎没太大的区别,还不如休息有用,但她还是重新买了感冒药,起个心安和助眠作用。

一大早,又被一通电话吵醒,陶知南迷糊中摸到手机,见到是副导演的号码,再多的睡意也消失了。

“喂,廖导,有什么事吗?”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她今天到底有没有通告。

要是搞错了可就误事了。

“何桃,今天她有戏份,没有来,也不在酒店。”副导演廖嘉石言简意赅地说:“我联系不上她,陶知南,你跟她玩的好,你问问她还演不演了?今天要是不来,明天也不来了。”

原来搞错通告的是另有其人啊。

33、亚朵会所

陶知南跟何桃就一般关系,还有过矛盾,谈不上玩的好,但副导演都这么说,她不好反对,仍是应了下来,拖着病体起床,吃了药就给何桃打电话。

她一连打了几个,同样没人接听,连消息发过去也不回。

她相当纳闷,捏了捏额头,忽然,一条陌生短信跳出来。

——何桃,雅多会所。

六个字,打断了她的思绪,再定情一看,这号码不正是那段步周的吗?

她没有给段步周做备注,也没有保存在联系人那里,但那号码她还是有印象的,可这些都不太重要,会所,是多少女子沦落的地方,一看就总觉得不对劲。

何桃不拍戏却出现在会所,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先把自己跟他的恩怨放一边,赶紧追问何桃情况。

然而,那边却再也没有给她发消息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陶知南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没有义务管这事,何桃是成年人了,可是,行动上,却已经开始换衣服,裹围巾,拿包了。

雅多是一家私人会所,网上并没有什么消息,距离也远,在申城的东边度假区,与拍摄地相比,堪称一个东一个西的。

她叫了车,司机一路上风驰电掣,下车后她直奔会所。

那是一栋五层楼高的房子,门口倒不是很大,但挺高的,几米高的玻璃大门,两侧墙体和玻璃上方还都是竖向纹理的棕褐色石材??,愈发拉高了视角效果。

墙体上悬挂着的,是几个金色与灰色交融的四个大字——亚朵会所。

字体是单纯的宋体字,不花里胡哨,看起来挺低调的。

她推门而入,顾不上细看,有路就走,一昧地穿梭在灯光明亮的过道里,一间一间地找过去,可是每一个包厢都有门遮掩,隔音又极好,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人声,她走完了一层楼毫无所获,直到无意闯进了一间休息室,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小杜。

小杜是段步周的司机,那更说明了短信的真实性有九分以上,段步周在这里,何桃大概率也会在这里。

她敲了敲门,委婉地问段步周在哪里,理由就说她有急事要找他。

小杜知道她跟段步周吃过饭,在他认知里,两人关系应该算可以的,心里不疑有他,直说了在五楼。

陶知南当即点头道谢,而后转身到电梯旁等候,不料电梯上去需要刷卡,她担心自己被发现偷溜进来,只好改道走楼梯。

爬了五楼从楼梯出来,感觉又和第一层楼完全不一样。

不见灯泡和灯带,却处处敞亮的厅堂,还有摆放的错落有致的沙发茶几,整体氛围??幽静而高雅??。

脚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一般,然而在这静谧之中隐隐有人声传来。

陶知南顺着人声找去,来到房间的另一侧,而另一侧也是颇有玄机,看起来像是墙的地方,却是门,何桃那熟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了出来。

“李原,我今天有戏要拍,迟到不好,我要不先走了。”

“手机给我放下!”李原低喝一句,屋内沉默了一会。

陶知南站在门外,愣是被这阴沉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时视线里亮光一闪,她恍然发现这门并未落锁,有一道缝。

她不动声色凑近,眯眼。

屋内,李原也换了一副语气,安抚何桃:“今天是给段总赔罪的,你一天不拍戏又能怎么样,早知如此,你当初跟我闹什么脾气,还到段总那里胡话,你也三十多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这误会解开了还好,解不开,你可真是红颜祸水——”

何桃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陶知南观察了一会,差不多将屋内的情况摸了个清楚,屋内人不多,仅仅五个人,李原和何桃坐在对门的边上,还有一个在黑白剧组片场出现过的场务。

而面对着落地玻璃的沙发上,是邓边庚和段步周,前者双手交握,后者惬意地往后靠,不声不响地看好戏。

34、走不走?

段步周作为投资方之一,对影视项目从头到尾都盯梢的紧。

黑白之交剧组有过阶段性审查支出,财物那边给的报告是支出差额在5%以内,表面上看还算正常。

段步周这边倒是没提出异议,李原自己却坐不住了,理由还是因为何桃,何陶向段步周举报后,出于报复和挑衅,在一次喝酒后,壮胆打电话给李原说了,但语言比较的模棱两可,并没有说自己没有证据的事。

李原心里有鬼,额头冒冷汗,听了她的话后哪还冷静得了,于是花了几天时间先是说些好话哄人,复合,得知何桃连证据都没有后又哄着人去解除“误会”了。

一来二去,便有了眼下的场景。

何桃想离开会所回剧组不得,想跟李原彻底翻脸又做不到,而段步周更让人捉摸不定,不知道站谁一方。

其实想想,黑白之交的项目都还没有完成,不管有没有证据在手,段步周都不大可能在中间跟李原翻脸。

陶知南在门外站了一会,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不出意料,屋内的四人不约而同向她看过来,她只当那些目光不存在,径直走向何桃,到了近前,一把拉过她。

“何桃,我们走!”

李原见到她不敲门闯进来,刚想斥责,恍然又想起段步周提过陶知南一嘴,暗地里瞥了下那段总,见他没反应,心想估计是露水情缘,眼下早就分了。

但还是有所顾忌的,大佬的女人,就算分开了也还是要给个面子,所以仍是客气笑道:“陶小姐,何桃是我女朋友,跟我出来吃个饭,你怎么上来就搞的我欺负人了似的?诶,不对,你怎么找到这的?何桃跟你通风报信了?”

何桃连忙摇头。

陶知南嗓子沙哑,清了清喉咙才开口,语气仍是不卑不亢:“何桃今天有通告,导演让我来找她。”

至于后面那两句问题,她没回答,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她也搞不清段步周怎么会好心给她发短信,但是却对眼下的情形不说一句话,仿佛有纵容的意思。

李原说:“是玫瑰那个剧组吧,我跟导演说一下就好了。”

“拍摄的事,李总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多耽搁一天就是在耗资金,大家都等不起。”她这话一出,李原的脸色不太好,继而心想,这样把矛盾引到自己身上不好,于是又说了句:“何桃不去,对她本人不太好。”

“要不我让何桃说吧。”李原转过脸,问:“何桃,你还走不走?你要走我也不拦你。”

何桃犹豫了半晌:“你真的帮我跟导演请假?”

李原笑笑,温声道:“当然,你是我女朋友,你不想去演戏都行,我来养你。”

何桃柔声说:“我今天不太舒服,那你帮我请个假吧。”

陶知南真是服了这个何桃,她带病打车来找她,她居然在她面前演上了。

真恋爱脑也不至于不知轻重吧?

李原是圈子里的有名制片人没错,但是另一个剧组的事又不归他管,租机器的钱更不是李原付账,表面上打招呼可能说的过去,但往后,何桃的名声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抱大腿,工作懒散,有通告不到场……诸如此类的负面评价就足以让先前的努力化为泡沫了。

这个圈子很小,一个剧组避雷了她,其他剧组多多少少都是有顾虑的。

陶知南深呼吸一口气,心想何桃是个机灵的,不至于真这般没头脑,或许是顾忌着李原,于是仍是拉她。

“何桃,你跟我走。”

某个瞬间,何桃好像动了,又好像没有,屁股始终坐在沙发上。

陶知南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何桃还是想去演戏的,一咬牙,见的她手机安安静静地搁在茶几上,那屏幕上还亮着,显示未接电话有几十个。

想来这手机也是被迫扔到一边的,来了电话,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允许接。

这都什么人啊。

陶知南探身去拿手机,再拉她,一股要把人拉走的意思。

何桃也任由她拉扯,半起半不起的,忽然之间,又腾地起身,甩开了她的手臂。

“我都说不走了,你干嘛啊?!”何桃抓着自己的衣角,瞪她。

陶知南始料未及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多管闲事了,然而在见到何桃那盈满泪水的眼睛,还是低着声道:“那廖嘉石跟我说,你今天不去,明天就别去了。”

何桃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飞快地眨眼和仰头。

陶知南心里猜测她也在犹豫,既不想跟李原闹翻,又想去演戏,可这世界上哪有两全法,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出手机,重新拨打了副导演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操着浓重的鼻音,快速道:“廖导,我这边找到了何桃,我让她跟你说吧。”

说完,她打开外放,把手机举到何桃面前。

“喂,”廖嘉石的声音通过手机话筒传出来,透着几分不耐烦,等了好几秒都没听到回应后更甚:“怎么不说话?何桃?你怎么回事?今天你有戏份你不知道吗?”

陶知南冲何桃晃了晃手机,何桃一边看向李原,一边调整语气开口道:“廖导,是这样的,我这边有点事,起床后胸口不舒服,能方便请个假吗?”

“你胸口不舒服?我还高血压呢!一帮人在等你。”

“实在不好意思啊,廖导,我请剧组喝奶茶赔罪。”

陶知南自始至终都没再插话,都是成年人了,何桃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再说了,也轮不到自己恨铁不成钢。

何桃赔着笑与廖导周旋,中途试探性地搬出李原,一番口舌之后,终归是请到了假。

陶知南收回手机,同时不忘把何桃的手机重新放到茶几上,她感冒加重,站在这里,面对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竭力在忍耐。

她看着何桃,寻思着要不要再说什么,或者干脆就说自己要走了,只是陈述,并不暗含任何要求和奢想。

就在这当口,一道不轻不重的笑声倏然响起。

“做演员还是好啊,能让整个剧组围着转,请假虽好,就是不知道要是误了工,这演员要不要赔钱?”段步周哼笑了一声:“邓律师,你怎么看?”

35、顺路去医院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另一个沙发,陶知南也略微侧了身,往那吊儿郎当的人看去。

段步周仍是往后靠的惬意姿势,右手臂搭在沙发上,只是头略微转了个方向,眼风扫过来,不怒而威。

邓边庚思索半晌,道:“这要分情况。”

具体怎么分情况,又是一大长篇,何桃的请假当然没那么严重,只是这架势,搞的像不可饶恕一样。

何桃听着,不得不出声解释道:“我在剧组其他没请过假,在黑白剧组时戏份虽然不多,但都是尽职尽力地完成了的,今天是……特殊。”

段步周仍是笑:“何小姐太紧张了,我没有其他意思,黑白之交是李总手上的重点项目,何小姐想必跟我一样,都由衷期盼黑白项目的成果。”

他今天休息,打算去医院探望陈导,一大早却被邓边庚拉到这会所来,他觉得莫名其妙,直到见到何桃,才明白这出是搞负荆请罪来的。

至于谁请罪,自然是何桃了,而不是李原。

先不管有没有人中饱私囊,对于一个仍未完成的项目来说,他又不能真的叫停,清廉少见,只要成果是好的,多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至多敲打一下,别贪的太过分了。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李原又何曾不知道这段步周话中意思,当下就放宽心了。

僵持的氛围慢慢消融,段步周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道:“今天也不早了,我有事我先走了。”

陶知南再次不死心地看向何桃,何桃避开了她目光。

陶知南不再想多管闲事,很快转身离开。

出了门,那段步周和邓边庚并未走远,一边走一边低声交流说工作上的事,她一低头,与他们错开,习惯性走去消防通道。

邓边庚见她走错了路,也顾不上正在和段步周说话,赶紧叫她:“陶小姐,电梯方向在这边。”

陶知南犹豫着停下了脚步,“谢谢。”

“不用。”邓边庚略微点了点头。

陶知南顺着邓边庚所示意的方向大步走去,直至到电梯跟前才停下脚步,好在这楼层的电梯不需要刷卡,她按了按钮等候。

不多时,段步周和邓边庚也到了,此时两人已经停下了聊天,同她一起沉默着等着,电梯来了,前后进去。

邓边庚考虑到两人之间有矛盾,自行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

陶知南感冒在身,身体不舒服,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心思,反而是一进密闭空间就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翻包找纸巾,可是出门急了,竟然没有带纸巾,正想就此作罢时,旁边递来一印花手帕纸。

转头一看,居然是那五官长得粗狂的邓边庚。

她顿了顿,说:“谢谢。”

邓边庚笑:“不用。”

一楼转眼就到了,陶知南到路边等车,何桃给她发了条消息——

刚才对不起,后面我再跟你解释。

陶知南都快要不认识何桃了,想当初,何桃在她这里的印象跟个蛮狠公主似的,哪会这般向她道歉,难不成相处久了,她把她当成朋友了吗?

但这事没什么好解释的,刚才的情况,她大概清楚是个怎么回事,无非是何桃向李原妥协。

她本来想回她一句“不用解释”之类的,打字打到一半又删除了,抬头,一辆绿牌电车悄无声息停在她跟前。

邓边庚降下车窗,头探过来,说:“你是到腾明科技园那边吧,顺路,我载你一程。”

陶知南说:“我要去趟医院,不是去那边。”

“市中心?那更顺路了,我也去医院。”邓边庚直接道:“上来吧。”

陶知南倒没想那么多,说了句“那麻烦了”,便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上去坐下,直到系好安全带坐下,抬眼发现后排也坐着一个人。

还是段步周那货。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撞了一下,他无事般移开,陶知南也垂下眉。

陶知南跟他同处同一个空间,已经不像当初那般不自在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晚他敞开了心扉说了那一通话的缘故。

这人是对她有兴趣的,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趣,也足够让她在他面前,不再因自卑而心生怯意。

不过她此刻完全没有想拿捏男人,与男人若即若离的心思,她现在就只想着,安静坐顺风车,到医院就下车,把那人当陌生人完事。

36、谢谢关心

车子启程,音乐轻响,陶知南开始昏昏欲睡。

段步周也安静了半晌,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忽然找话说:“邓律师真是绅士,好人做到底。”

邓边庚说:“顺路载人一程呗。”

陶知南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一进密闭空间身体就赶紧不舒服,这期间无可避免又打了几个喷嚏,只能使劲瞪着路前方,转移注意力。

邓边庚飞快瞧了她一眼,轻轻地开口:“最近天气转冷,好多人都生病了。”

陶知南刚想回“是啊”,却没想到段步周莫名接过话:“冷空气来了,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是这个气温。”

陶知南只好改口,“邓律师,你去医院是看病还是干什么?”

邓边庚说:“我是陪段总去的。”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具体什么事情也没说,陶知南注意到,他的眼睛还往后瞥了一眼,仿佛要征询段步周的意见。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段步周他今天穿的大衣,商务风没那么重,偏休闲,确实不是去上班的。

她很疑惑,难不成这人生病了?可看那样子,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刚才在会所,句句中气十足,可一点瞧不出异样。

段步周捕捉到她的目光,一挑眉:“你看我干什么?”

陶知南面色不改,问出心中疑惑:“你也生病了吗?”

“谢谢关心,我正直壮年,身体健朗,来医院是探望陈安导演。”

“……”谁关心你了?

陶知南不想说废话,注意力都在陈安导演那句,到目前为止,陈导工作室已经在网上报了平安,暂无生命危险,至于具体伤情如何,大众并不知晓。

“陈导也是在市医院?还没出院?”

段步周点头:“嗯,骨折了,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哦。”陶知南比大众知道了更多内情,但也没什么值得欢欣的,她又不是狗仔,她现在的心情就是有点遗憾没搭上陈导这条线,又不免多想,好像所有的好事到了她跟前,都临门一脚了,还是飞了,从前是,现在也是。

也不知道是她比较倒霉,还是上天就不待见她,一时间,愈发心烦。

邓边庚将车到了医院,把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

陶知南下了车,等合上车门时,抬头,只见斜对面,段步周也下了车。

她提前在手机上挂了号,眼下快到自己了,顾不上他们来医院要看病还是探望病人什么的,简单同邓边庚告别后,径直往门诊楼赶去。

门诊的医生对她进行了简单问话,开了几个单子让她去做检查,又是要抽血,又是要拍胸片,一看就是要折腾人的。

她付了钱,先抽血,拍X光的人比较多,只能在一边先等候。

检查室外虽然没有门诊楼那么多人,但还是有人在等候去外放着小视频,那些夸张的声音于她有些折磨,她寻了个有窗户的角落,望着外面的浮云放空头脑。

不多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拿出手机一看,没有备注,但不妨碍她认出了是段步周的号码。

她想直接挂电话,不给他面子,可是心里有一种直觉,这电话应该不是那种无聊的骚扰电话。

就跟上一次的电话一般,那会他主动献殷勤,想给她和陈导拉线。

斟酌着,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低低喊了一声,伴随着喉咙沙哑和浓重的鼻音。

段步周稍微皱了皱眉:“病这么严重啊?”

陶知南问:“有什么事吗?”

段步周也就直入正题:“上次没见着陈导,要不要趁这次机会再去探望?”

“我感冒了,不好去看其他病人吧。”她的心里虽然有结识陈导的念头,但人在生病时,真的什么都提不起劲,眼下,她也是百般犹豫,拿不定主意。

段步周不像她那般踌躇,很干脆就道:“医院里,什么病毒都不缺,你那个小小的感冒,不算什么。你要是想来,住院楼3栋,康复科。”

陶知南胸口鼓动,刚好听到CT室的屏幕跳到自己的名字,不禁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做完检查就过去了。”

“要多久?”

“不会很久的,已经到我了。”

37、医院看病

检查并不费时,她进去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然后下楼,直奔后面的住院区。

根据路上的指示,她往康复科走去,没走多久,一眼就看到了段步周和邓边庚站在楼下,两人一人捧着鲜花,一人提着水果,显然是在等她,还没有上去。

段步周看了她一眼,见她气都没有喘顺,说:“来的还挺快的嘛。”

邓边庚对于为什么她会来并没有什么好奇心,或者早就猜到了个中的微妙。

陶知南说:“我两手空空会不会不太好?”

段步周把手里的花塞给她:“那你帮我拿着。”

陶知南:“……”

三人一同去乘坐电梯上到6楼,陈安导演住的是单人病房,整层楼都安静不少,并不同门诊那边那般嘈杂。

陶知南一边捧着花,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自我介绍,她一个小演员,应该是说不上多少话的,哪曾想,一推开病房里,里面热闹得像闹市一样。

陶知南打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好几个明显是圈子里的面孔,她连一句话都说不上,甚至都没看到床上的人。

以陈安导演的身份,有眼下的排场不奇怪,这些访客里,演员制片人经纪公司的人都有,段步周无异也是身份比较高的,助理并未拦截。

陶知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来到床边。

陈安导演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只是腿瘸了,无法自如活动,躺在床边上跟人聊天。

段步周过去,礼貌客气地走了个过场,期间一句话将她带过,主要对话内容是让陈安导演好好修养,等身体修养好了再聊一个电影项目。

她愣是一句话都没说上,一直到拜访结束,她甚至怀疑陈导都没正眼看过自己。

离开病房,走在路上,她为自己的嘴笨而有些郁郁不乐,也忘了去看检查单,还是邓边庚提醒的她。

“你的病,医生怎么说?”

“……我还没看检查单。”她赶紧拿出手机,查看检查结果,具体术语她不懂看,只看最后那行文字总结:双肺并未见异常,建议结合临床判断。

邓边庚凑过来看,也觉得没到肺炎地步,但保守起见,还是建议她去问下医生。

陶知南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去看医生了,邓律师你先回去,今天真是打扰你了。”

邓边庚还是那句话:“没事,顺路的事。”

陶知南拿着手机,同邓边庚拜别,再次朝人来人往的门诊楼走去。

随后拿着车钥匙,反向而走,走出几步,却发现段步周并未跟上来。

他心里疑惑,折返回去:“段总,还有什么事吗?”

段步周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叫小杜来接我。”

邓边庚没多想,不用送老板回去,何乐而不为?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客气了句就自个走去停车场了。

陶知南再次回门诊去看医生,不需要排队,医生看了检查报告,给她开了药叫她去付费拿药。

排队拿药的人不少,前前后后又花费了她十几分钟,等拿到药,她向门诊大厅门口走去,打算坐地铁回去。

谁料刚一踏过门槛,又发现门口右边有一熟悉背影,那人身材卓绝昂然,穿着修身的羊大衣,愈发显得身子挺拔。

不是段步周还有谁?

38、装看不见我?

陶知南当没看见,略一垂眉,打算埋头离开。

急走了几步,身后一道高喊:“陶知南!”

段步周大步上前两步,双手抱胸看着她。

女人却像是刚发现他一样,甚至左右看了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后才开口:“段总,你还没走吗?”

段步周真是服了她了,还跟他装傻。

“是啊,没走,还站你面前。”

陶知南心下尴尬:“有什么事吗?”

段步周仍是追着问:“刚才没看到我?当我是路人?还是没跟陈导说不上话就不给我好脸色?”

印象中她为数不多给他好脸色都是在他打她电话时,他说带她去见陈导,她就收起了爪牙,他也不指望她喜欢上他,不过语气和表情终归是克制了的,带着讨好之意。

一个戏子,变脸如同喝水一般,用在工作上是好事,用在人情往来上,就有点叫人看不上了。

按理说,这种女人不值得深交,他也确实没有与她深交的意思,但偏偏他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兴趣,可能人就是容易对得不到的东西有种执念吧,这种法则在他身上同样没有脱俗。

陶知南说:“我刚才确实没看到段总您。”

段步周听了忍不住一笑:“难不成我太高了你没看见?”

陶知南说:“不至于。”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又没有高到太离谱,别是自以为很幽默了,若是真的很高,那叫鹤立鸡群极其引人注目才对。

逻辑都搞不懂。

事实上,她也确实因为他身材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话说回来,他这种人才是古板的,要不是有点钱,还长得过去,说那逻辑不通的话怕是都无可避免带着点油腻,先前怎么好意思说她古板像班主任的?

段步周板起脸:“你别给我转话题,为什么装看不见我?”

这还用解释?她跟他的关系自从那床上下来后不好,陶知南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以为他带她去看陈导就以为两人的那点隔阂就不存在了吧。

“我跟你,”陶知南指了指自己和他:“说好听点,也就是路人关系,说难听点的——”

她没说下去,但看他一眼,意在何处很明白了。

段步周不以为然,甚至笑了:“难听?能难听到哪里去,我们不就是正常的关系?难不成是狗男女的关系?”

“?”陶知南霎时瞪大眼睛,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愈发气急,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便与他争吵,干脆掉头就走。

段步周大步追了上去,也不作声,如影一般跟着。

陶知南赶他:“你别跟着我。”

段步周不仅双脚不停,嘴也没停:“让我想想,你是不是生我气?气我刚刚没怎么介绍你?导演没正眼看你,更没有赏识你,与想象中天差地别?”

陶知南恼他:“胡说!”

段步周顿了顿,沉声:“那么多人,很多事情不方便说,这社会上也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你想要什么,都得慢慢来……”

陶知南听得心烦,再次停下,百般无奈道:“差不多得了,有空我请你吃饭,行了吧?”

“我缺你一顿饭吗?”

“那你缺什么,我买来送你,还你的一个人情。”

段步周要什么有什么,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缺”,然而有点与她相持的意思,并未那么爽快说出来与她两清,而且真要他开口向女人要东西,只会显得自己没有男人风度。

于是,他就这样沉默了好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陶知南感冒中,身体乏力,没有什么精力跟他纠缠,见他不出声,留下一句“想到了跟我说”后就朝路边走去。

她打车回去,简单吃了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菜,再喝水吃药就直接睡下了。

这一睡,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次醒来时,直接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嗓子还是不太舒服,她清了清喉咙,说不出话的那一刻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只是失声了。

让她稍微好一点的是,脑子没有昨日那般的头晕乏力了,她先跟剧组的制片主任说了具体情况,沟通是请假还是继续工作。

制片主任觉得她台词不多,问题不大,叫她后天仍是继续过来拍戏,反正后期都可以配音的。

39、玩玩又何妨?

陶知南去只休息了两天就重返剧组。

在剧组里,无可避免见到了何桃。

两个人都是剧组里,通告单上的名字经常一同出现,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

何桃无事般跟她打招呼,没有前些时日的无精打采,姿势也恢复先前的高冷,不拿正眼看人,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在候场中间,何桃找到她,一开始难以开口,后来见她呆子一样,又玩笑般跟她说了那日在会所的事。

“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我犯得着吗?”陶知南沙哑着声音说:“我就是应廖导的话,找你一趟,你爱演不演的。”

“谈不上爱不爱的,演戏于我而言就是上班。”

“上班可是要工作的,你来去自如,还是早点当老板,或者老板娘吧。”

“哎呀你这个嘴,损我是吧。”

“没有。”

何桃叹气:“老板娘是做不到了,有人想打翻我的饭碗,不让我勤勤恳恳当个小演员。”

陶知南说:“你现在还好好的。”

“那是暂时的,李原那货就不说了,随时要封杀我,至于段总……搞不清他什么意思。”何桃滔滔不绝:“早知如此,我就不掺和那两人商业上的事了,一个两个的,都看我好戏,搞得我两边不是人。”

陶知南从语气中听出了那么一点的落魄,何桃大概意思无非就是说自己不得已,没有更好的选择,出尔反尔这种事可能不太光彩,但她又没有实质性证据,在段步周和李原之间,她只能依靠李原。

陶知南联系前后,猜都猜了个七七八八,由于说不了太多话,要么就是抿着唇,要么就是敷衍地点头。

何桃跟李原和好了,她一点不意外。

她自己也没跟何桃闹翻,依旧不熟不生地相处着,一同吃盒饭,一同喝奶茶咖啡一同逛街,没戏拍的时候还一同互拍营业视频。

何桃会跟她倾诉一些事,比如李原想送她一辆房车,好让她在候戏期间到车上休息,她这会就装起来了,觉得树大招风,没要,也没那闲钱请司机助理,照旧是在候戏期间到附近的地方休息。

临近过年和杀青,陶知南开始去试下一部戏了,经纪人隗青给她找的角色依旧是镶边角色,有的甚至只出现了两集,没什么难度,连第一次面试都是在线上走个过场。

她无奈,只能自己去试一些戏份比较重的角色,于是免不了要跑其他地方现场面试。

她说不焦虑是假的,与之相反的是何桃,两人一同去试一个项目的角色,她自己焦虑到吃不下饭,何桃闲暇之余还有兴趣跟一个男人搭讪上了。

陶知南当时试完戏从办公室出来,见到那个男人,觉得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想起在黑白剧组见过的,好像是叫陈禾来着,一个动作演员。

要是没记错的话,何桃一开始和陈禾因为一场对戏还有过矛盾来着,她真是大开眼界,可能那两人可能在黑白剧组后期相处中,感情熟络了吧,现在有说有笑的,何桃偶尔娇嗔几句,逗的那纯情小子脸红脖子红。

陶知南越瞧越觉得不对劲,也不敢贸然过去,等两人散开后再上前,什么都没说,神情也是当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在玫瑰的剧组的戏份还没杀青,面完试,依然还是要回申城,西阳没有飞机场,打算坐高铁回申城,陶知南想买普通二等座的票,何桃想坐商务座。

两人达不成共识,拉扯。

何桃说:“今天那么早起来坐飞机,飞机又转出租车来赶着试戏,现在回程坐商务舱可以闭眼休息,陶知南,你从业那么多年,你这钱都没有吗?”

“我是觉得没必要,几个小时,在哪里都是坐,要不你买商务座,我买二等座。”

“回去还要上夜班呢,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休整,你要是出不起钱,我给你出。”

“不至于没钱。”

“那就商务座,你也不想想,你要是被认出是明星了,怎么办?一堆人找你聊天拍你,吵的你坐都坐不安稳。”

“你夸张了啊。”

“那你买什么座位”

来回奔波,确实有些累,陶知南最后还是同何桃一样,买了商务座。

两人试完戏也没有事可做了,提前差不多一个小时到达高铁站,到宾客区等候。

陶知南坐到座位上,拿出墨镜一带,快上车前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见何桃一直拿着手机不放下。

她走近一瞧,无意瞧到手机屏幕闪的消息框,是陈禾给她发了消息,关心问她有没有上车,还发了个可爱表情。

显而易见,这聊天不太正常。

她不自在,赶紧移开目光,依旧是想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何桃不忌讳,等她坐下后,直接敞开道:“陈禾他喜欢我,但是我有李原,要不要我帮你牵红线?”

陶知南见她明说了,也就不假装没看到了,“你不要的扔给我,当我收垃圾的吗?”

“陈禾他那八块腹肌,怎么都称不上垃圾吧,男人,玩玩有何妨?你别太古板了。”

“你不当演员,干脆改行当红娘吧。”

“说不定他都看过你的视频打手枪呢。”

陶知南脑袋一轰,身体绷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何桃自知说错了话,低声:“对不起。”

陶知南好半晌才开口:“何桃,你这个人,真的好讨厌,嘴巴没个把门的,是不是门牙漏风了?”

何桃咧开嘴,向她展示自己的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还上下叩击,分明在说她牙齿好着呢。

陶知南毫不客气地说:“我就算找男人,也是有原则的,绝不找你找过的。”

何桃不以为然:“为什么?”

陶知南没好气:“你眼光不好啊,找的男人也就是个男人。”

“你的眼光又好到哪里去,当初你那件事还不是你前男友做的?”何桃说话再次不过脑,见她脸色再次不对劲又赶紧道歉:“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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