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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嫁东风 (6-9) 作者:他日の仙缘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1-24 12:54 长篇小说 2560 ℃

【桃李嫁东风】(6-9)

作者:他日の仙缘

标签:#骨科 #剧情 #调教 #制服

  第6章 混乱心潮

  橘色的夜灯在床头柜上倾泻出蜜糖般温润的光晕,将现实世界的尖锐棱角都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钝化成一片模糊而柔软的梦幻般的暖色。

  夏仁正在为女儿们讲糖果屋的童话,他刻意放低声音,揉碎了故事里所有可能的惊险与恶意,平滑地在静谧的卧室里铺陈开来。

  他怀里抱着夏李,她温热的小身体像一团刚发酵好的面团,柔软而甜香。

  她的头枕在爸爸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讲述故事时胸腔的共鸣。

  光洁如玉的小脚丫从纯棉睡裙的下摆露出来,随着节奏的推进而无意识地蜷缩舒展。

  赤裸的肌肤毫无防备地紧贴着父亲,汲取着最直接的感触。

  “……那个可怜的父亲,只好把两个孩子带进了森林最深最深的地方……”夏仁斟酌着每一个字眼,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故事里那个“继母”的角色。

  赵晴已经离开太久,以至于“妈妈”这个词在家里已经成了一种礼貌而悲伤的禁忌。

  他不能用一个童话里的坏女人去触碰女儿们心中那个易碎的影子。

  “……兄妹俩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很久,又饿又困的他们在森林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们看见了一座用饼干和糖果做成的小房子……”

  还未讲到巫婆的出场,夏李的呼吸就已然变成了另一种更为绵长深沉的节奏,爸爸的童话对她而言只是一首单拍贯穿的渐变速催眠曲。

  她的小脸埋在爸爸的睡衣里,长长的睫毛在橘色光晕下投下一小圈安静的阴影。

  夏仁停下了讲述,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小女儿轻轻地放在床上,再盖上被子。

  夏李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翻了个身,像只慵懒的猫儿般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臀部微微翘起,整个人都陷在被褥的柔软之中。

  夏仁的声音又轻柔了一些:“桃桃,要睡了吗?”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张小床上的夏桃。

  她侧躺着,身体朝向他们父女俩,一双棕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依旧清亮,像两颗浸在蜜糖里的松子。

  她安静地看着爸爸,没有催促他继续讲故事,只是点了点头。

  糖果屋的故事她早已读过,只不过她曾看过一个别致的版本。

  在那个故事里,兄妹俩被巫婆抓了起来,哥哥变成性奴,妹妹变成苦工,消灭了巫婆的兄妹最终也没有回家。

  夏仁坐到她的床沿,伸手为她掖好被角。

  他的指尖触碰到被子下微微隆起的轮廓,目光顺势下移落在了她的小脚上。

  被角没能完全盖住那被黑丝连裤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足踝。

  在那片温暖的橘光下,那双属于孩子的小脚在休憩时因为这层不透光的黑色织物而显得有些突兀。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将柔软的羽绒被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女儿那双小脚,然后在被子边上轻轻拍了三下。

  “晚安,桃桃。”

  “……晚安,爸爸。”胡思乱想着的夏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睡意而含混不清,像是从梦的边缘递过来的一片小小的回音。

  夏仁没有立刻起身。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沿,守着这片由橘色灯光和匀净的呼吸声构筑的温暖孤岛。

  她们是他的锚,是他七年间唯一停靠的港湾。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片小小的安宁被洪水淹没,会是怎样的光景。

  为了她们,他可以做任何事。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轻得像一只猫,木质地板在他的体重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轻轻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地将卧室门带上,把那片蜜糖色的温暖和两个女儿的睡梦一同关在身后。

  门外的世界是冰冷而空旷的。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几道惨白而锋锐的光带。

  空气中残留的饭菜香气已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深夜独有的带着凉意的寂静。

  他感觉右手有些异样,像是一件不属于自己的陌生工具。

  掌心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道虚幻的热度,它反而带着一种灼人的羞耻。

  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嗡嗡作响的巨大共鸣箱,里面装满了无法言说的沉重情绪,像湿透的棉被一样将他层层包裹,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走廊的尽头是曾经属于夏桃的房间。

  那扇紧闭的门板在月光下像一块墓碑,门后蛰伏着一股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引力。

  畏惧感从他的脚底升起,在后颈凝结成一片冰冷的刺痛。

  他停在门前,抬起右手,准备习惯性地敲门三下。赵晴还曾因此笑话过他:“哪有爸爸进女儿房间还这么客气,一点家长的样子都没有。”

  此刻,他要带着这个象征仪式去叩开一座尘封的旧牢。他的手悬在半空重若千钧,又终于下定决心,指关节轻轻地押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笃——”

  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突兀而空洞。这敲击的间隔里包含了太多无声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祈求。

  第二声落下。就在这声响的尾音还未散尽,仪式的大轴还凝滞在指尖的瞬间——

  “咔哒。”

  锁芯转动的声音轻微得仿佛只是幻听,门板却已经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钻入的月光与爬出的灯光在缝隙间纠缠,像是两条白蛇在无声地交尾。

  他缓缓地推开门,只见姐姐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缘,床头只放着一只枕头,另一只枕头则微微变形,被她那五根纤长有力的手指优雅地压迫着。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床头一盏设计简约的台灯亮着,投下清冷而聚焦的白光,将床铺的一角照得如同手术台般分明。

  他顺从地在床沿坐下,就在她的身边。

  他不敢靠得太近,僵硬地维持着一拳的距离。

  他能感觉到姐姐的目光像精密的探针一样在他的侧脸、脖颈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游走。

  他试图从沉默中挤出所有残存的勇气,用像是砂纸打磨过的干涩声音唤了一声:

  “姐。”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非要是叫杏呢?能不能让李李她自己选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近乎哀求的卑微。

  “因为没有原因让她叫李,”她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泓毫无波澜的深潭,“夏李这个名字就是她所喜欢的吗?她以后会更愿意被叫夏杏,而不是夏李。只要你把对她的昵称改一改,她就会开开心心地向自己的同学炫耀爸爸给她取的新名字。”

  她用那五根纤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盖在了他的右手上。

  夏仁的身体猛地一僵,姐姐微凉的指尖所带来的触感像一片冷却的烙铁,她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然后,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腕,缓慢又不容抗拒地向上游移。

  衣袖被她的动作带着向上翻起,露出他的一截小臂。

  “你还没有向我道歉。”

  “对不起、姐姐、”

  第7章 名字与朋友

  午后的阳光被教室的玻璃窗筛滤成一片片温吞的金尘,将浮游在光路里的细微粉尘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里浮动着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像一锅刚煮沸的米粥般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充满了属于这个年纪的无忧无虑的甜香。

  夏李——现在是夏杏——正被几个小女孩簇拥在中央,像一朵被绿叶拱卫的娇艳白蕊。

  她的虚荣心与幸福感正因这个崭新的名字而饱胀得几乎要从她红彤彤的脸颊上溢出,那双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纯粹骄傲。

  “我爸爸给我取了新名字!”夏杏的声音像一颗刚从糖罐里取出的水果硬糖,清脆又坚硬,“以后我就叫夏杏了!”

  “夏杏?是哪个杏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好奇地问,她把这个音节含在嘴里,仿佛在品尝一种新奇的糖果,“是星星的星吗?夏星星?”

  “才不是呢!”夏杏立刻纠正,小脸上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庄重,“是杏花的杏!爸爸说,他最喜欢杏花了,杏花在春天开得最早最漂亮!所以我的名字,也是他最喜欢的!”

  她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这个由父亲亲口编织的说辞,并将其视作一枚独一无二的、镌刻着无上宠爱的勋章,郑重地佩戴在自己的灵魂之上。

  那个旧的名字“李”,像一件褪色的旧衣服被她不带一丝留恋地轻易丢弃了。

  “哇,真好!”另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满眼羡慕,“我爸爸只会催我写作业。”

  “杏花我好像在公园里见过,也是白色的。”

  ……

  叽叽喳喳的女孩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麻雀,而夏杏作为其中羽毛最靓丽的领头鸟,享受着这种将父亲的爱转化为万众瞩目的感觉。

  夏桃就坐在不远处的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整理着书包里的书本。

  她将练习册与教科书分门别类,用指尖抚平边缘细小的卷角,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摩擦声。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参与那场以妹妹为中心的喧闹,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枚枚滚烫的活字,精准地烙印在她的耳膜上。

  “夏杏,父亲喜欢杏花”——可是以前种在家里阳台上的那几盆明明是月季。

  新的座位调动为夏杏带来了一位新的女同桌。

  女孩名叫荀嫦,有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和一种对世界充满怯意的好奇。

  她很快就被夏杏身上那种活泼与开朗所吸引,更对她口中那个无所不能、完美无缺的“爸爸”充满了向往。

  “我爸爸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红烧肉,会讲一百个不重样的睡前故事,还会把我举得高高的,高得能摸到天花板!就像坐飞机一样!”夏杏用小手比划着,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荀嫦安静地听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

  她没有发出“哇”之类的简单赞叹,只是用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夏杏,仿佛在通过她的描述,努力拼凑出一个属于自己的虚幻的父亲形象。

  那些细节——红烧肉的甜味,故事里巫婆的声音,被举高时的失重感——都像一块块珍贵的拼图,被她小心翼翼地堆放在心底那片空旷的区域,等待有朝一日拼凑起来。

  “你……你爸爸一定很爱你吧?”荀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生分的试探,“所以,你一定是独生女吧?他肯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一个人了。”

  “才不是呢,”夏杏摇了摇头,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了优越与不满的神情,“我还有一个姐姐,叫夏桃。”她朝夏桃的方向努了努嘴。

  荀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那个总是穿着深色衣服、像个大人一样沉默的女孩。

  她正一丝不苟地将削好的铅笔按长短顺序排进文具盒里,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疏离。

  得知她是夏杏的姐姐,荀嫦的心里涌起一种混杂着好奇与敬畏的情绪,仿佛那份沉默里也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

  她觉得夏桃不像是一个姐姐,更像是一幅挂在旧宅里的暗淡的肖像画。

  放学铃声像一阵解脱的福音,孩子们背着书包涌出校门,汇入一片由家长焦急的呼唤声、街边小吃摊滋滋作响的煎炸声和自行车铃清脆的叮当声构成的嘈杂的暖流中。

  荀嫦拉着夏杏的手,在攒动的人头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那就是你爸爸吗?”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倚着车门等待的男人。

  夏仁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夕阳的余晖柔和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他看到女儿们,脸上立刻漾开一个温暖的笑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一小片沉静的夜空。

  “爸爸!”夏杏立刻松开拉着荀嫦的手,像一只挣脱束缚的白色蝴蝶般欢快地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荀嫦拉着匆匆赶来的妈妈的手,站在不远处贪魇地看着那一幕。

  她看着夏仁温柔地蹲下身,将夏杏稳稳地抱住,用一方洁白的手帕仔细擦去她鼻尖的汗珠,又耐心专注地听她繁杂地讲述自己所见的趣事。

  那一幕在喧嚣的校门口被夕阳镀上了一层不真实得宛如梦境的柔光,美好得让她心口发酸。

  “这个爸爸真好。”荀嫦的妈妈范兰轻声对女儿说,语气里满是赞许。

  夏杏听了,小小的胸脯挺得更高了。

  夏桃不紧不慢地走到车边,目光越过父亲和妹妹温情相拥的画面,却凝固在了车旁的另一个人影上。

  姑姑夏雨也来了。

  她穿着那件剪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与父亲的休闲裤是同一种颜色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质感。

  父亲的衣物柔软而舒适,而她的风衣线条笔挺,肩章和袖口的设计带着一丝军装般的冷硬。

  她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身姿笔挺地站在夏仁身边像一尊雕塑。

  夕阳的余晖似乎都无法融化她身上的那层寒意。

  当荀嫦和她的母亲范兰走近打招呼时,夏雨的目光平静地从那对母女身上扫过,先是在范兰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滑过她牵着女儿的手,最终,落在了荀嫦那张天真无邪、写满好奇与胆怯的脸上。

  范兰被那道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然后,夏雨低下头,对正赖在夏仁怀里撒娇的夏杏说:“杏杏,交到新朋友了?要和她好好相处哦。”

  第8章 两张课桌

  家长会即将开始。教学楼的空气里充斥着大扫除过后那种清水的洁净气味,混杂着教室里传来的印刷品的油墨香。

  夏仁在教室门口停下,蹲下身尽量将自己置于与女儿们平齐的高度。

  他首先整理夏杏的衣领,那纯白连衣裙上繁复而挺括的蕾丝花边像一层白色的浪花,簇拥着女儿光洁稚嫩的脖颈。

  接着他转向夏桃,抚平她那件深黑色罩衫肩头的一丝微不可察的褶皱。

  “爸爸,”夏杏拽住他的衣角,黑亮的眼珠狡黠地一转,“如果老师等下说我上课讲话,你就跟她说是同桌先找我说话的。是她影响我的。”

  不等夏仁回应,她便踮起脚尖,神秘地凑到他耳边:“要是老师表扬我了,爸爸就要亲我一下作为奖励。”她伸出小小的食指,笃定地点了点自己饱满的嘴唇。

  夏仁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女儿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却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

  桃桃最近的要求愈发越界,实在是让他拙于应对。他喉头滚动,最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另一个声音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精准地打破了潭面诡异的张力。

  “爸爸,”夏桃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另一侧,她微微仰着头,“我的诗集在你包里吗?”

  夏仁如蒙大赦。他连忙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那本薄厚适中的《新月集》递给她。夏桃接过书,指尖与父亲的手背短暂地触碰。

  夏桃抱着那本书,找了个角落,旁若无人地翻阅起来。朝阳的光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夏杏对姐姐破坏了她的“好事”感到不满,但看到父亲僵硬的脸色便也只好撅着嘴,转身像一只白色的小蝴蝶般飞下楼梯,跑去操场上找朋友们玩跳房子去了。

  夏仁独自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神情各异、行为不同的家长,成年人的身体挤在小小的课桌椅之间显得有些滑稽和局促。

  夏仁坐在夏杏的座位上,环顾四周,班级里只剩下夏桃的座位是空着的。

  同桌的位置上正端坐着一个孩子,她是这间塞满了成年人的屋子里为数不多的小孩。

  女孩的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膝盖上,像一只误入城市而不知所措的林间小鹿。

  夏仁没有主动搭话,只是在与女孩怯生生的目光交汇时礼节性地颔首示意。

  身旁这片沉默的场域像一块清凉的湿毛巾,无声地敷在他被女儿近来的要求灼得发烫的神经上。

  班主任走上讲台,用指关节轻叩桌面,教室里的嘈杂声浪应声回落。

  她清了清嗓子,家长会便在一种公式化的氛围中开始了,很快便谈到家长们最为关注的成绩:“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级的第一,依然是夏桃同学班级第一,她是很均衡的一个同学,她的这个各科成绩都非常均衡……”

  一股真切的欣慰如暖流般淌过夏仁的心底,他拿着那支陪伴了他八年的钢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下“桃桃 :成绩稳定”,并在后面郑重地画了一颗五角星。

  “不过,”老师话锋一转,“夏桃同学在集体活动中还是有些内向,稍微有点过于腼腆了,家长还得多鼓励孩子一下……”

  夏仁脸上的微笑淡去,微蹙着眉头在下一行一笔一划地记下:“缺点:不合群,需多鼓励社交”,像是在给天平另一边垒上小小的砝码。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身旁那个被阳光照得无可辩驳的空座位。如果赵晴还在,这个座位便不会是空的。

  她能处理好这一切,能教育好一个早熟敏感、内心世界丰富到不需要外界过多打扰的大女儿。

  “……接下来说说夏杏同学。”

  老师的声音将他从那片回忆的深巢中猛地拽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

  “夏杏同学在这个学期的进步也非常大!她性格也一直都很开朗活泼……”夏仁欣慰地点头,笔尖在新的一面上留下轻快的痕迹,黑色的墨迹仿佛也闪耀着光芒:“杏杏——进步大,活泼”。

  “当然,她有时候课堂纪律这个,就不怎么遵守了,会忍不住和同桌说悄悄话的毛病……”

  夏仁无声地叹了口气,立刻又在同一行的后面添上几笔沉重的字迹:“缺点:注意力不集中”。

  会议过半,他无意中瞥见身旁的女孩几次无意识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他从包里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水,轻轻拧开瓶盖,伸手越过课桌的边界,将它放在女孩的桌角,用气音低声说了一句:“喝吧。”

  说完,他便立刻从这名家长缺席的女孩身边收回目光,试图以此避免为这个女孩增加不必要的社交负担。

  家长会临近尾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才脚步匆匆地赶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女儿,以及坐在女儿身边的夏仁。

  荀嫦立刻迎了上去,拉住妈妈范兰的手,指着桌上还剩半瓶的矿泉水,压低了声音但却藏不住语气里的雀跃:“妈妈,这是夏杏的爸爸给的水。”

  这是夏仁与范兰的第一次照面。

  范兰的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干练和迟到的歉意,她真诚而热烈地反复道谢,那份有些沉重的善意让夏仁感到一丝不适。

  他只是温和而疏离地回应着“举手之劳”,带着一种礼貌的界限感,将自己包裹在那层安全的外壳之内。

  回家的路上,车内空间被两个女儿填满,夏杏像一只刚出笼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复述着在操场上听来的趣闻;而夏桃则安静地坐在后排,怀里抱着那本诗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夏仁几乎已经将那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然而当车子转过最后一个街角,那栋楼宇出现在视野中时,一想到即将要推开那扇门,面对夏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色眼眸,那段在教室里短暂的平静时光才后知后觉地在他心底浮现,并被衬托得无比珍贵。

  夏仁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知道,他正驾驶着这艘小小的诺亚方舟,载着他最珍视的两个女儿,驶回那片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名为“家”的孤岛。

  第9章 书信与告白

  自从期中家长会之后,在夏雨的“孩子们多一个玩伴总是好的”的肯定下,荀嫦一家便成了夏家的常客。

  一到周末,范兰便会带来精心准备的水果、甜点以及待托付的女儿,再与夏仁说上几句不咸不淡、没油没盐的话。

  一个熟透了的饱满脐橙正躺在客厅的茶几上,它表皮光滑,色泽金黄,像一颗散发着甘甜气息的太阳。

  “这是爸爸给我买的!”夏杏张开双手将脐橙拉进自己的领域里,像一只护食的小母鸡。

  “可是夏叔叔说,好东西大家要分享。”荀嫦反驳,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怯糯,但眼里却闪烁着少有的固执。

  “我只和姐姐分享!”夏杏的理由冠冕堂皇,她甚至朝夏桃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在寻求盟友的支持。

  但她又没有真的动手去掰,其独占的意图昭然若揭。

  “我也想吃……”荀嫦的声音更小了,带着一丝委屈的鼻音。

  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的夏桃始终没有说话。她看着荀嫦伸出手试图去够那个脐橙;又看着夏杏尖叫着将脐橙抢回来。

  “啪。”

  脐橙在争抢中被挤压变形,最终不堪重负地摔在地板上,一摊晶莹的汁液沿着裂口流出,那股甘甜的香气似乎在诉说着可惜。

  两个女孩都愣住了,这场战争戛然而止。

  闻声而来的夏仁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并未责备这两个呆若木鸡的女孩,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拿来抹布,蹲下身仔细地将地上的汁液和果肉清理干净。

  “好了,别为了一颗脐橙闹别扭,”他站起身想摸摸女儿和荀嫦的头,又立刻缩回了自己尚且脏污的手,“我去给你们洗些葡萄吧。”

  荀嫦看着夏仁宽厚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眼中的委屈迅速被一种强烈的崇拜所取代。

  在这个家里,错误似乎总是可以被轻易原谅,矛盾也总能被温柔化解。

  这个认知像一颗种子,在她渴望父爱的空旷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并开出了一朵名为“勇敢”的花。

  她要把这封信交出去。

  夏杏跑去她自己的房间——储物间找玩具去了。

  夏桃依旧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新月集》摊开,但她的目光却越过书页,像两束没有温度的探照灯般无声地锁定在荀嫦身上。

  荀嫦被那目光看得坐立不安。

  她绞着自己的衣角,像一只被捕兽夹夹住脚踝的小鹿。

  但一想到夏叔叔的温柔,她便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走向夏仁所在的厨房,而是走向了玄关处挂着的那件他出门时常穿的休闲夹克。

  它此刻正安静地挂在那里,口袋的轮廓在午后的斜阳下清晰可见。

  夏桃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平移。

  荀嫦的动作很小,她先是装作整理自己的鞋子,然后飞快地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粉色信封,以一种近乎投掷的姿态迅速而笨拙地将它塞进了夹克的外侧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烫伤一样猛地缩回手。

  她心虚地回头一瞥,正对上夏桃那双古井无波的棕色眼眸。

  荀嫦的心脏狂跳起来,但夏桃的沉默反而给了她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她想,夏桃一定是没有看清。

  ……

  送走了荀嫦母女,夏仁回到客厅收拾茶几上的果盘,夏杏则抱着新找出来的娃娃坐在地毯上进行缝纫。

  “爸爸,”夏桃合上书,“我帮你整理一下外套吧。”

  夏仁有些意外地看了大女儿一眼,随即欣慰地笑了:“好,桃桃真乖。”

  得到许可的夏桃径直走到玄关前,将那件夹克取了下来。

  她的手伸进口袋,指尖立刻触碰到了一个棱角清晰、质地更硬的纸制品异物。

  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抽了出来,是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没写任何字。

  夏桃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刚才荀嫦塞进去的东西。

  她立刻攥着这封信走进父亲和妹妹的卧室,房间里仍交织着父亲身上洗衣粉的皂角香和妹妹身上淡淡的奶香。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的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

  粉色的信纸上画着不成比例的小熊和爱心,散发着一股廉价的草莓香味。

  夏桃打开信,稚嫩而工整的字迹立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虫豸,争先恐后地爬满了她的视野。

  “给世界上最好的夏仁叔叔:

  你好。

  我是荀嫦,是你女儿夏杏的同桌和好朋友。

  你一定记得我吧?

  我就是家长会上坐在你座位旁边的那个女孩。

  那天我的妈妈有事迟到了,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张被丢掉的废纸。

  可是你给了我一瓶水,你拧开瓶盖的声音是我那天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那瓶水好甜好甜,我一直舍不得喝完,喝了好几天。

  夏仁叔叔,我每次来你家都觉得像走进了童话故事里。

  你的厨房里永远都飘着好闻的味道,不是我们家那种外卖盒子的塑料味,而是一种……一种用好多好多爱才能煮出来的,暖暖的、甜甜的味道。

  夏杏说那是红烧肉的香味,我觉得那根本就是幸福的味道。

  你给夏杏讲故事的声音,比我们音乐老师的声音还要好听。

  我总是在旁边偷偷地看,想象着如果那个人是我,会是什么感觉。

  我的爸爸,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他死了,我也忘了他的样子,也早就忘记了听睡前故事是什么感觉了。

  夏仁叔叔,你就像一个温柔的国王一样守护着你的城堡。

  夏杏是穿着白色裙子的光之公主,夏桃姐姐是穿着黑色裙子的暗夜公主,她们都那么幸福,因为她们的国王是你。

  而我,我好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只能站在城堡外面偷偷地往里看。

  我的妈妈……她也很喜欢你的城堡。

  我发现,她只有在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光。

  她平时在家里总是很累,看着窗外发呆,她的眼睛里是灰色的。

  可是她一看到你,那些灰色就不见了,变成了亮晶晶的东西。

  她一定也觉得你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吧。

  所以……我有一个非常、非常自私的请求。

  你可以……也做我的爸爸吗?

  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或者只给我讲一个晚安故事也可以。

  我不想再闻外卖盒子的味道,不想再听电视里吵闹的声音睡觉了。

  我想知道,被爸爸抱着是什么感觉,被爸爸亲一下额头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做了我的爸爸,我保证会做一个比夏桃姐姐还要乖的女儿。

  我会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

  我会帮你打扫卫生,帮你照顾姐姐妹妹,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只想……我只是想,也能成为你城堡里的一员。

  求求你了

  一个很想成为你女儿的女孩

  荀嫦”

  夏桃读完了这篇充满了无耻请求的信。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那封散发着廉价草莓香气的粉色信纸在她颤抖的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沙沙”声。

  “可以也做我的爸爸吗?”

  “比夏桃姐姐还要乖的女儿。”

  “我的妈妈……她也很喜欢你的城堡。”

  “她一看到你,那些灰色就不见了,变成了亮晶晶的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一只沾满了毒液的蚂蚁,在她的大脑皮层上疯狂啃噬。

  那个看起来像无害小鹿的女孩,不仅意淫着自己的父亲,甚至还妄图带着她的母亲一起入侵她们的家庭!

  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外来者,一个乞丐,竟然敢如此贪婪地觊觎王后空悬的宝座?

  “将它撕碎”的念头像野火般在脑海中燃起。

  只要轻轻一用力,这封恬不知耻、令人作呕的信就会立刻变成一堆粉色的碎屑,连同那个女孩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起被彻底湮灭。

  但当那股冰冷的怒火燃烧到顶点时,一种更为彻骨的冷静反而如寒流般倒灌回来,熄灭了情绪化的冲动。

  如果……如果这封信被姑姑看到呢?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中那片混乱的雷暴。

  姑姑讨厌任何试图接近爸爸的“外人”。这封信在姑姑的眼里会是什么?

  她看着手中的信纸,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开始散发出一种全新的危险光芒。

  夏桃松开了几乎要将信纸捏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上面因用力而产生的褶皱抚平。

  那双棕色的眼眸里愤怒的火焰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猎食者发现完美陷阱时闪烁着幽光的兴奋。

  她不需要姑姑来帮她解决荀嫦母女。她只需要让爸爸知道,姑姑有可能会知道这件事。这份恐惧就足以成为套在他脖子上最有效的缰绳。

  她将信纸工整地叠好,重新塞回那个粉色的信封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收藏一把珍贵的军刀。

  然后,她将这件藏品妥善地藏进了自己书桌最深处的抽屉里,压在了一本厚厚的童话故事集下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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