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长篇小说 / 正文
第34章
谢景珩扒住门框让他停住,“你自己穿件衣服,不差这一会儿,真的,听话。”
江浔上车的时候都还没缓过神来,一次愣是没打着火,他在副驾驶上自己都坐不稳,还得帮江浔拧着钥匙。
好在江浔也没有前几次解离的症状,大概是纯吓的。吐血这种事看起来可能真的吓人了点。
不过他还是着实怀疑江浔这个心理素质。
“江浔?真没事,就疼那一阵儿。”谢景珩撑着身子朝他那边挪了挪,还是够不着他,“一会儿再开,你过来点。”
江浔还锁着眉,听了他的话他靠过来,谢景珩拧着身子面向他,突然松了撑在身侧的手,朝他张开双臂,江浔本能地接住他倒过来的身体。
谢景珩用力抱紧他,伏在他耳边说,“别害怕,实在不行我们打个车。”
江浔总是抱他,江浔刚刚抱他下来,因为身体状态太差他自己转移不好,因为没了轮椅他走不了。可是拥抱不一样,拥抱是有力量的。
江浔这才稳住心神,扶他坐回去,“我没事,中心医院,十五分钟。”
-
凌晨一两点的急诊大厅是人最多的。
挂上号还得排队。
谢景珩除了疼和晕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也不算大毛病,大部分病人都是家属代排,但是他自己没法坐,就窝在江浔怀里跟着排。
一个小护士来回巡查,看见他俩就急了,拽着江浔的胳膊就往急诊室走,“这边快快快,人都晕还排什么!”
江浔没反驳跟着护士就走了,半路上谢景珩掀开眼皮抬了点头,“没…没晕,来之前有点胃出血,我脊髓损伤自己坐不了。”
护士瞅着他这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你这,那也先进来吧,看着有点严重。”
急诊室里面床位几乎是满的,护士给他指了个空床位,“躺那儿先做个心电图和血压,家属到护士台报名字和身份证,一会儿拿了单子验血。”
急诊不分科室,不管什么病先得查一通。
他就是血压低点,心率高点,心电图没什么问题,他感觉江浔才是该做心电图的那一个,如果现在给江浔做个心电图肯定心律不齐……
医生心电图仪器还没给他摘,门口突然推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模模糊糊听见那边医生飞快地说,“妊娠32周,方向盘卡压导致肋骨骨折,玻璃贯穿伤在右颈静脉窦附近……”
给他做心电图的医生来不及摘他身上的仪器就说,“我先去那边。”
“孕妇大出血,直接进3号手术室!”一群医生护士推着床离开,急诊室里病人和家属刚刚都在看那边情况,其实不自觉地都跟着紧张了点,这一走,衬得有些安静。
谢景珩把手腕上夹子自己摘了,系好上衣扣子,他拽了拽江浔的手,“别看了,医院这地方就这样。”
江浔转过头来,脸有点发白,却也没说什么,帮他把脚踝的夹子也摘了。
急诊人手不多,等了一小会儿,才过来一个小护士给他抽血,化验得等半小时。
“还疼吗?”江浔问他。
他也知道糊弄不过去,“还有点,过去那一阵就没那么疼了,你帮我揉揉?”
江浔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上腹,胃里很平静,只是谢景珩体温低,捂不热。
“你有胃病吗?还是喝酒喝的?”江浔确实知道他吃凉了辣了胃容易不舒服,但是以前确实没毛病,回来后也没见他疼过,他第一次对这个事儿不确定。
“从来没有啊,喝酒也不至于吧,我都没喝醉。”谢景珩的疑惑一点不作假,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段时间胃没有不舒服过?”江浔皱着眉。
“没有吧……”其实还是有过,上次和叶青予喝酒醒来也有点疼,但是他感觉是,宿醉起床后胃疼,挺正常的吧……“可能偶尔好像也有,就是以前那种,吃的不对劲了,没、没像今天这样过啊?”
“哎真没骗你!”他看江浔没说话又补了一句。
“嗯,一会儿看医生怎么说吧。”江浔握着他的手抵着自己额头,谢景珩伸手摸了摸他发顶。
本来五岁的年龄差他觉得没什么。他那时候二十出头,性格闹腾,江浔虽然才上大学,但稳重甚至有些少年老成,起码表面上是,对人对事看着比他成熟。
现在倒好,他躺在床上看着江浔握着他手强装镇定,一瞬间感觉这是他儿子……
江浔才二十四,他再过这个年都奔三了,嘶,原来差五岁是这样啊。
谢景珩动了动手松开他,“帮我看看手机,能查到化验报告了吗,一般用不了半小时。”
江浔拿过他的手机点开一查,确实出了。虽然他看不懂,但是超出正常范围的数值都标着箭头,这一上一下的一堆箭头看得他眉心蹙得更深了。
谢景珩扫了一眼报告页面,伸手一把把手机屏幕盖住了,“又看不懂,找医生去看。”
“基本能确定是胃出血,出血量应该不大,具体原因等早上消化科上班了做个胃镜才能知道。不过你贫血太严重了,建议先输血。”
在急诊这种地方他这根本不算个病,医生淡定熟练地开了个单子,让他俩去输液室。
不管怎样,江浔听完暂时放心了不少。
护士给谢景珩手背扎针,扎完挑液体时看了好几眼他的脸。
虽然他长得不错,也不至于这么看吧,谢景珩被看得发毛,“怎么了?”
小护士憋了半天终于问出来,“你这都没晕吗?真稀奇,我看了你报告,血红蛋白都低成那样了!”
谢景珩有点尴尬得咂舌,“我……血红蛋白本来就低。”
怪不得他都不那么疼了,眼前还一阵阵闪黑。
他也不是完全不晕,只是江浔这心态他哪敢晕。
“没晕倒最好也插个尿管,一袋血输五个小时,这两袋子呢,你上厕所又不方便。”
“我应该……”他也说不出口能自己上,但就是因为他插过,才抵触这件事。
“不插的话我陪他去,可以吗?”江浔问护士。
“也行,去的话手上小心着点,晕了就没治了只能插。”
“好,我看着,有情况再说。”江浔说完,护士点点头,推着器材离开。
谢景珩也没那么想让江浔陪他,这和插尿管比起来,没法比,两个都一样让人难受。
“我要不……叫个护工?”都三点多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下。谢景珩看着江浔的脸,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江浔的眼神里情绪浓重,却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嗯,你叫吧,我等护工来了再走。”
谢景珩松了口气。
他联系好了一个以前照顾过他的护工,没等他来,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
医院灯光没什么温度,照在谢景珩白到快透明的脸上。江浔轻轻地,握住他没输血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景珩睡得不安稳,住院部楼道一有响动他就醒了,早上不到七点,一袋血都还没输完。
江浔握着他的手趴在旁边睡着了,不过他应该回去过,因为轮椅被拿过来了,护工刘叔也在。
刘叔看他醒了问,“您要……哦哦。”
谢景珩比了个“嘘”的口型,又用眼神指指江浔,别吵醒他。
谢景珩又闭了一会儿眼,等一袋血快输完,要换新的,刘叔按铃叫护士的时候江浔才醒。
“今天要不用去公司就回去睡。”谢景珩抽回被他握得有点发麻的手。
江浔脸色不怎么好,陪他折腾一晚上,眼下的青黑很明显,他想让江浔休息。
却不知道自己脸比医院的床单还白,输进去一整袋血,脸上愣是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江浔没回答他,“约的下午两点做无痛胃镜,8小时禁食、4小时禁水。”
“能改吗?不用无痛。”
“为什么不做无痛,医生说优先选择无痛胃镜,而且听说做胃镜很难受。”江浔皱了皱眉。
“……无痛得全麻,做个胃镜不至于吧,而且打麻醉又不是什么好事。”还因为谢景珩知道,瘫痪的人全麻很容易失禁。
江浔被他说服,“好,我一会儿问问医生。”
“我想去个厕所。”谢景珩越过江浔对护工刘叔说。
“好,我直接抱您过去吧。”
“嗯。”
谢景珩自己举着液体,被刘叔从床上抱起来。他本来找护工的意思就很明显,他要脸,江浔也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江浔死盯着这个劲儿,恨不得自己上手。
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江浔还看着,江浔这个长相冷着脸还是挺吓人的,他感觉刘叔都有点怵他。
谢景珩叹了口气,“你要不上班不补觉就去吃个早饭,别守着我,人还没死呢你就守上灵了……”
“别乱说话!”
谢景珩看他脸冷得掉冰碴儿,想逗他两句,他也不在乎这个,没想到江浔真急了。
第35章
“你呸呸呸!”
“好好,呸呸呸……”
江浔不再说话,沉默着接过液体挂回原位。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江浔就没露过笑模样,谢景珩又叹了口气,借着护工的力让自己躺好。
他睡不着,干脆打电话让陈特助把工作电脑送到医院,其实也看不太进去文件,他浑身没舒服地方,忍不住搜了些关于胃镜的信息。
他只是不想打麻药,不是做胃镜不害怕。毕竟在icu插管子的时候他都是晕着的,做胃镜插管子人是清醒的。
……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江浔把他抱到就诊床上,姿势调整成侧卧。
“两分钟完事儿,你再多少两句都做完了。”谢景珩推推他,让他快点出去。
门一关,诊室里只剩他和医生。
“咬着这个。”医生递给他一个固定器,“不用紧张哈,放松,放松做的很快的。”
医生说着,拿起一根无名指粗的管子,黑管子的头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他还没看清,管子已经捅进喉咙里,一瞬间嗓子生疼,控制不住干呕。
医生很温柔地说:“放松放松,鼻子吸气,嘴巴吐气……”
管子还在继续往里顺,每伸进去一点,他就忍不住干呕一次。
谢景珩几次甚至想抓住医生手叫停,最终还是强迫自己调整呼吸。
医生把管子在胃里粗暴地四处顶,语气却温柔地像幼师,“对对,大口呼吸,很好,很棒。”
“这就结束了,很快的,好,配合得特别棒!”
管子出来的一刻,谢景珩确实感觉到了解脱。
谢景珩接过医生递给他的纸,这玩意儿做完脸上除了泪水就是口水,幸好没让江浔跟进来。
他勉强能自己坐起来,但是就诊床太高他下不去,也坐不上轮椅。
“叫家属接一下你。”医生收了管子,开门喊了一声,“谢景珩家属!”
江浔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弯下身扶住他。
他看到谢景珩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有些紧张地问:“怎么哭了,很难受是吗?”
“没有哭,抱我下去,后面还有人。”谢景珩环住他脖子,江浔勾住他腿弯把他抱起来,怀里的人耗尽了力气,快软成一滩水了,他根本就舍不得撒手。
要不是谢景珩非要自己坐轮椅过来,他想直接把人抱回床上。
“难受就缓会儿,不着急,”医生看他身体状况实在不算好,笑笑没催他们,语气更软了几分,“刚刚他配合得很好,特别勇敢。”
胃镜医生是不是都在幼儿园进修过啊!谢景珩被医生夸小朋友的语气说红了脸。
“嗯,特别勇敢。”江浔有些心疼地按按他发红的眼尾。
……
“胃溃疡导致的出血,不算严重,有几个点能看出来,你看这儿,和这儿。”医生拿着胃镜报告给他俩指。
这彩印的检查图像有点太生动了,谢景珩看着恶心,江浔看得倒认真,也不知道能看出来什么。
“这种是怎么造成的,和喝酒有关系吗?”江浔问。
“一般是长期饮食不规律,胃酸腐蚀,不是喝酒造成的……”
没等医生说完,谢景珩转过头小声对江浔说,“看,我就说不是喝酒,我才喝了那么点。”
江浔也转过头,“长期饮食不规律?”
“我没有,你天天和我吃饭还用问我?”谢景珩一脸无辜。
“以前呢?”
“以前……偶尔。”
“没疼过?”
“偶尔,没注意。”
谢景珩眼神闪烁转过头。
“除了饮食不规律,也有精神压力大、药物副作用等因素。看你的情况止痛药也不少吃,尽量控制一下。喝酒不是胃溃疡的原因,但是这次出血的诱因,别不当回事。”
“嗯。”谢景珩自知理亏乖乖答道。
“禁食禁水两天,住院打点滴吧,两天后慢慢开始吃流食,以后饮食上多注意,少食多餐、规律作息、严格忌口,只能慢慢养着。”
“禁食禁水两天?今天算吗?”江浔紧张地问。
“明天算一天,禁食禁水可以减少胃酸分泌,也避免食物对胃黏膜的刺激。”
“他身体吃得消吗?”
“已经考虑到他身体情况了,出血严重的禁四五天都不够,胃溃疡严重了可能发展成胃癌。”
江浔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捏紧了谢景珩手。
谢景珩把手抽出来,“医生,你别吓他了,他胆忒小……”
头发花白的医生老头一个眼刀扫过来,谢景珩自觉闭上嘴。
“我跟他说没跟你说是吧。”老头看的这种病人就来气,胃病大多是自己作出来的,他们消化科医生见多了这种不听话的,“你那胃里现在不烧的慌?输多少血了血红蛋白都上不来?脊髓损伤对自己身体机能影响多大不知道?禁得住这么造吗?”
老头一吹胡子瞪眼还挺有威严,跟做胃镜的温柔姐姐一点不一样,谢景珩被骂的一句话不敢说。
江浔也没回话,他其实觉得,医生说的没错。
老头手一挥,“回去吧,回去输液。”
……
挂了两天吊瓶,一点饭没吃一口水没喝,虽然液体里有营养液,但是谢景珩还是有点发虚。
江浔天天围着他转,把他当个易碎品,谢景珩觉着护工刘叔的工资应该分江浔一半。
当什么朋友都不带这么陪护的,江浔快把他病房当办公室了,他说别来,江浔不听,还给自己甩脸……
这都什么事儿,谢景珩心想。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回家。
谢景珩自己挪到床边,把腿放下去,想穿袜子,还没穿就被江浔拿走了。
江浔单膝跪在地上,握住他脚踝,让他踩在自己大腿上。
他脚上瘦得就剩骨头了,无力又没有知觉,被江浔的大手握住,任他摆布。
谢景珩不太自在,“不用,我自己能穿。”
江浔冷笑一声突然停下动作。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浔拎起他的一只手腕举到他眼前,“手别抖。”
谢景珩:“……”
“那只手也抬起来。”
谢景珩没动,俩手都不撑着他得栽床上。
“不想抬还是松手坐不住?”
“……”
“呵,你能穿,你嘴里有几句真话?”
江浔气呼呼地给他穿好鞋袜和外套,抱起来就走。
“轮椅……”
“不拿了,别坐了。”
“……”
直到坐进车里江浔都没放下他,谢景珩本来就虚得发飘,肚子里没东西更容易晕车,他想转移转移注意力,就用手指戳了戳江浔的脸。
“干什么?”江浔语气不怎么好。
谢景珩幽幽地叹了口气,“能不能别老这么凶?你自己每天要来,来了又给我摆脸,图什么呢。”
“我愿意,你管不着。”
“……”
得,管不着就管不着吧,谢景珩低下头往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
“几分钟的路别睡觉,睡醒吹风会感冒。”江浔扒拉他脑袋。
“我不睡,靠会儿,腰难受。”谢景珩闷在他身上说。
江浔皱着眉,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最终却没说话,只是动了动姿势,用温热的掌心抵住他的腰。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以前人们祭灶王爷、吃灶糖,现在大多数囤年货、大扫除、吃饺子,街上也有了点过年的氛围。
正好叶青予前两天回来了,谢景珩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叶家二老。
叶父和谢景珩爸爸关系本来就好,两家走的近,谢景珩又和叶青予兄妹从小玩到大,他爸去世后,叶父叶母更是拿当半个亲儿子。
小年这天叶家应该挺热闹,过去走动的小辈儿多。
“我靠谢景珩,你送我的这是什么,这么沉?”叶青予从车上提下来一个小箱子,箱子不大重量不小。
“谁说送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送叶伯伯的。”谢景珩生病刚养回来点,自己下车往轮椅上转移,还有点吃力,叶青予见状扶了他一把。
“啧啧,又瘦了,还没这箱子沉。”叶青予忍不住说了句。
叶家老宅是个中式庄园,来得人不少,有叶家的旁系亲戚、也有商业伙伴,晚饭吃起来能坐满一个小宴会厅。
叶青予说这会儿人多,让他先来小咖啡厅。
“在这先陪我唠会儿,外面人乌央乌央的看着烦。”叶青予随手从橱柜里取了个杯子,“你喝什么?咖啡、酒、还是茶?”
“水或者果汁。”
叶青予挑眉看他,“怎么突然就知道养生了?得绝症了吧不会!”
“滚吧你,盼我点好行不行!”谢景珩白了他一眼,“前段时间,有点胃溃疡,不严重。”
第36章
“不严重?”叶青予拿了两个杯子“铛”地放到桌上,大马金刀坐他对面,有一种严刑逼供的架势。
“真不严重,没骗你!”
“不严重你能这么听医生话?”
“我……”谢景珩一时间哑口无言。
叶青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高深地眯起眼,“江浔还住你那呢?”
“你怎么知道?”
这下就说的通了,医生管不了他自然有人管的了,叶青予突然又一拍大腿,“我说我让你除夕来你怎么不来,非得今天来,敢情有人陪着过啊。”
“不是,除夕你们一家人团圆,我来算怎么回事,不合礼数。”
“装,接着装,我还不知道你?我爸妈都说多少次认你当干儿子,去年不也来吃的年夜饭,现在还想起礼数了。”叶青予翘着二郎腿不屑地看着他说。
谢景珩没话反驳,给自己斟了杯水端起来喝了口。
叶青予确实把他看的透透的,他不确定江浔会不会留下过年,但是上次和江浔回去,他家也不像有其他亲近家人的样子。如果江浔留他这儿,他不想江浔过年是一个人。
叶青予幽幽地叹了口气,“复合了?你这几年可真是,来来回回怎么就认定他了。”
“不是,没复合。”
“没复合?都住一块儿了没复合?他强迫你了?”
“那更没有,就是那次住过来之后,他确实不愿意走,而且他吧,怎么说呢,”谢景珩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措辞,“心理素质不行,放眼前看着点放心。”
叶青予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谁心理素质不行?江浔?锐新能源江总?我表弟吴克你知道吧,上个月,和锐新同时看上的英国纽安那个项目,江浔亲自谈的,给人压的可狠、逼的可紧,现在他想起来那天谈判腿都打颤。你跟我说江浔心理素质不行,你自己听听你这话。”
谢景珩摸了摸下巴,他倒是不怀疑江浔是演的,毕竟攥着他手打颤那劲儿,要是演的他能得奥斯卡影帝了。
“还有,他就算真有什么事,用得着你看着,你算人家什么,乙方?”
谢景珩急了,“我就不能当朋友关心?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一二三,五年!”
叶青予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当朋友,你看看这能对吗?
叶青予根本不信,拿过谢景珩杯子给他兑了点热的进去,“咣当”吨在谢景珩面前,“还当朋友,你最好是。”
“什么叫我最好是,我就是,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干,我跟他,和我跟你,是一样的。你要住我家我也让你住!”
“……一样的是吧。”
“昂!”
“行,那我就直说了。”叶青予突然收了笑脸,难得语气有些严肃,“要我说你跟他在一块儿本来就不靠谱,虽然男的女的都一样,但是社会现状摆在这儿,男的又不能结婚,没有任何保障。你男的女的都喜欢,不如找个女孩。”
谢景珩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什么意思?你催婚啊?”
“你可以这么理解。”
“叶伯母的意思?”
“有这个原因,但是我主观上,也希望有个人照顾你,过完年三十了,不是小孩子了。”叶青予认真地看着谢景珩,看着那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长大的小孩。
谢景珩发觉,他是认真的。
他垂下眸子,没看叶青予,“我还没这个打算,我也不想……被人照顾。”
轮椅上的人手不自觉地攥上轮圈,攥得很紧,骨节发白,明明站起来比他还高,现在两条长腿只能委委屈屈放在踏板上,腰身单薄地让人心疼。
叶青予强迫自己松开紧皱的眉毛,摸了摸谢景珩发顶,“没事,也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不愿意找就不找。”他轻佻地抬起谢景珩下巴,“反正你这张小脸儿,多大年纪都有人上赶着倒贴。”
谢景珩拍掉他的手,“说什么呢。”
叶青予突然凑过来,又燃起兴致,“哎要不然你考虑考虑我妹。”
“你疯了?哪有把自己亲妹妹往火坑里推的!叶青梨听见得打死我,不,先打死你。”
“怎么说话呢!怎么就往火坑里推了!”
“你以前要这么想我能理解,毕竟我俩确实郎才女貌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但是你现在这……”谢景珩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确实疑惑,“你是不是纯耍我玩呢?你有这么无聊?”
“你先听我说,首先,我妹跟你一样大也到年纪了,我知道她忙事业,心不在感情这一块儿,但是生意场上对单身女孩并不友好,我不是推她进婚姻,就是,这是现实,你明白吧。”
这确实是叶青梨的困境,作为女性,不论她站在多高处,她的容貌、感情、婚姻还是会被拿出来审判,只从事业角度,结婚对她是一种保护。
“那第二点,结婚其实是次要的,比起结婚叶青梨更不想生孩子,我也不想让她吃这个苦。但是现在所谓的丁克家庭里,男的就算结扎也能随时打开,进了一家门,再做那事儿就不是外人能控制的了,再万一对方人面兽心对她不好造成伤害……”
“等会儿!那你的意思我就不能?”
“我没说你不能,你至少不能强迫她,顶多她强迫你。”叶青予一脸坏笑。
“叶青予!你算盘打的真响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谢景珩抓着叶青予胳膊给了他两拳。
“哪来那么多火坑啊,你俩在一块谁都不亏谁都不赚便宜,考虑考虑,考虑考虑哈。”
“还考虑!”谢景珩气不过,又锤了他一拳,叶青予躲了一下,他打空了腰上没吃住劲儿,反而被叶青予一把扶住胳膊。
“嘶,坐稳当点儿,别一天天有劲儿没处使。”
“我看你才真是有劲儿没处使,闲得慌,你先让叶青梨考虑吧。”
“行行行,是我乱点鸳鸯谱,你别和她说啊……”
“对了,叶青梨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谢景珩突然说。
“哪个,她一直谈也没断过啊?”叶青予无所谓地回答。
“这次不一样。”谢景珩朝他勾勾手指。
叶青予转了转眼珠,一下子挤过来,“展开说说。”
……
叶家家宴结束后,宾客离开,只剩自家人了。
谢景珩送给叶伯伯的是一副象棋,听说叶伯伯一直爱下象棋了,他就送了一盘,不是多名贵的东西,但确实用了心思。
羊脂玉的棋子儿,请了书法大师题的字儿,就这么一套。
“黄齐民的字儿?”叶伯伯扶着老花镜,正拿着棋子儿对光。
“对,还是叶伯伯识货。”谢景珩笑着说。
“叶青予、叶青梨,你俩瞅瞅人家小珩,”叶伯伯笑得眼眯成缝儿,眼角的皱纹成了层层叠叠的菊花,“你俩别说送我点东西了,我刚让你俩瞅半天都瞅不出个名堂了。”
“爸,您这话说的,我去年送您一提茶叶、送我妈一条宝石项链,花了我好多钱的好吗!”叶青梨撒着娇说。
“哼,就知道送贵的,没新意。”老头嘴上嗔怪,心里却得意。
“我哥才是什么都没送过!”叶青梨把矛头对准叶青予。
“哎你个小兔崽子,去年,买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在娱乐圈混的不容易,咱俩平摊钱给爸妈送一份’,送的时候就都成你送的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呢,你过来,你别躲啊……”
“错了错了,哥哥哥……”
叶青予掐上叶青梨后脖颈,两个人打得混做一团,叶伯伯和叶伯母在旁边看着笑呵呵的。
谢景珩也跟着笑了,突然,也有些怀念。
叶伯伯突然叫他。
“小珩。”
“嗯?”
“这开盘第一局棋,你陪我下吧?让我瞧瞧你退步了没有。”
“成,我陪您。”
……
下完棋时间不早了,谢景珩和他们告别,叶伯伯说送送他,谢景珩说不用,有司机来门口接他,来回推了半天,他才出了叶家门。
叶家这庄园修的大,从屋门到大门有一段距离,中式风格的小路,有的地方林叶掩映。
谢景珩推着轮椅走得很慢,抬头能看见一轮圆月,光辉柔和而清亮,月亮已经圆了,上次抬头看还是月牙,是和江浔,在清湖。
说是不让送,叶青予想了想又追出来了,他看见谢景珩一个人,停在路上抬头,背影让他联想到热闹散去的寂寥。
还是送一送吧,他刚想跑过去追他,看到谢景珩突然动了,轮椅转的很快。
叶青予抬头一看,门口停的车上下来的人是江浔,江浔快步走向谢景珩,两个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远远的听不真切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江浔在他腿上腰上摸了一圈,谢景珩好像嫌他烦了,推了两下,也没使劲儿,跟小猫挠似的。
叶青予走近了些。
“没乱吃东西?”
第37章
“没有,真没有,敬酒我都用的水!”
“晚上吃的什么?”
“家常菜,半碗米饭。”
“米饭又吃这么点?菜对胃口吗,吃了什么菜?”
“这我哪记得啊,莴笋、山药、虾仁、清蒸石斑鱼、大闸蟹……”
“他家饭这么好吃?你都舍得下手剥螃蟹了?”
“嘻嘻,叶青予剥的。”
“……行吧,下次我也尝尝他剥的。”
叶青予:……
再回神儿,江浔已经把谢景珩抱上车,利落地收了轮椅。
叶青予摇摇头笑了笑,当朋友,谢景珩这话儿也就骗骗他自己。
从叶家回来,谢景珩正开门。
江浔突然问他:“今年不贴春联吗?”
他顺着江浔的目光看过去,门框上的旧春联有些褪色,不记得是哪年他心血来潮写的了,几年没换过,因为他以前不在这边过年。
谢景珩收回目光,转着轮椅进门,“好几年没贴了,不贴了吧。”
“辞旧才能迎新,用旧的寓意不好。”
“那过两天买了换掉。”
“你写一幅新的吧。”
“……”净给他找事儿,谢景珩直接驳回,“不想写。”
“那我写?”江浔无所谓地答道。
谢景珩想起他那屎壳郎爬的字,揶揄了句,“你,要不还是算了吧,你那字放门口能镇年兽,比门神还管用。”
“那你写。”江浔把话题绕回来。
“写不了,大晚上别给我找事儿。”谢景珩边说,边把迎到门口的猫抱起来。
江浔撕了旧的,把那沓褪色的红纸轻轻折好,才关门进来。
他挡在轮椅面前蹲下,提起他腿上的猫,“给啾啾的窝写幅对联,申港那个项目给你。”
谢景珩眯了眯眼,还能这样呢,诱惑力还是挺大的,“真的?”
“真的。”
“成,去书房。”
他以前教江浔写过书法,没教成个什么,而且毛笔他好久没碰了,应该写不了多好。
想不通江浔为什么执着。
江浔主动从书柜里拿出笔墨纸砚,柜子里多是各种宣纸,“家里有红纸吗?”
“有吧…”谢景珩想了片刻,“上层应该有大张的,你自己翻翻。”
江浔踮起脚在最上层找到巨大张的红纸,撒着碎金,和门口贴的老对联是一样的,大概好多年没用过。
“这个要多大得自己裁,你想写多大?”谢景珩转了转手上的裁纸刀,递给他。
猫房子不大,江浔站在书桌边,裁了三张小长方形,又裁出几张小正方形。
谢景珩磨了一小点墨,提笔问他:“写什么呢?”
江浔显然没仔细想过,拿手机现搜了一个。
因为是给啾啾的,谢景珩把字写的圆润饱满了些,不费太多力气。
江浔伏在桌边看他。
他左手撑着轮椅稳住身子,右手悬腕,幸好是写小字,写大字他怕手肘都悬不住。
上联“猫肥家润万事兴”
下联“猫顺肚圆家中宝”
横批“啾啾的家”
谢景珩搁下笔,看来看去还是不满意,软绵绵的,没一点筋骨。他伸手想把纸团了重新写,被江浔拦下了。
“挺好的,这样就行!”江浔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把握住他手腕。
“……好是因为你看不懂。”谢景珩对他的鉴赏能力十分质疑。
“没事啊,啾啾也看不懂,对不对?”
“喵——”
啾啾跳上桌子,歪头坐在他面前,也不知道在喵什么。
“教我写个福字吧,小的,给她。”江浔毕恭毕敬递给他一张小方纸。
谢景珩看他态度好,纸小小的也可爱,但还是忍不住鼻孔出去冷笑一声,“不教,纯示范。”
教的时候他不学,不教了他又上赶着。
谢景珩写了张小福字,也感觉写的不好,他放下笔,拿胳膊肘怼了怼江浔,“再裁一张,重新写。”
“挺好的,不用重新写。”
“看的明白好坏吗就说好?”谢景珩嘲讽道。
“魏晋行体?”
谢景珩有些惊讶,“一个字儿就能看出来,你不会蒙的吧?”
江浔拿走了他桌上的福字,不置可否。
江浔稍微研究过,以前他对书法这种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在谢景珩教他写字那次之后,看到这方面信息会想到谢景珩,也根据印象,对谢景珩书房里那些字有了大致的认知。
江浔自己转了转他的书房,和记忆里没太大差别。
书桌一侧对着的墙上有一副隶书的“观自在”,盖的不是谢景珩的章,但具体章上的字他也认不出来。
“你信佛吗?”江浔突然问。
“不信啊。”谢景珩被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看见他对着那副字,很快明白。
“我爸送我的,他晚年信一点,不过送我这副字应该不是梵语‘观音菩萨’那个意思,可能是自省?自渡?”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让我自己悟来着,我还没悟明白呢,他就走了。”
谢景珩神色有些惆怅,他撑在轮椅上的身子太单薄,江浔看的发愣。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说,“也可能,就是希望你‘自在’的意思。”
“也许吧。”谢景珩勾了勾嘴角,“能帮我找找有没有金墨吗?在刚刚那个柜子里。”
江浔其实想问他累不累,累就不写了,但看他有兴致,还是没说什么帮他拿了。
金墨的质地和墨水完全不一样,更像油漆。
谢景珩自己裁了张大点的纸,换了支毛笔。
写字儿这事儿,有时候越认真越不是那么回事,谢景珩写得身上都有点发汗了。
“哪不好看?有什么区别吗?”江浔指着他写了几次的同一个“春”字问他。
“……有。”
谢景珩把写废的纸拿开,展了张新的,“我没让你陪我写,也不是给你写的,困了自己去睡。”
“不困。”是怕你累了,江浔随手在他的废纸上画了只小猫头像,“你再不睡明天早上就起不来了。”
“那就不起了,明天我又不上班。”
“早上不起床会错过早饭。”江浔幽幽地说。
自从那次胃出血后,江浔对他的吃饭过于上心了,尤其是早饭,不吃早饭确实容易胃疼,但是他也确实早起不来。
“我起得来,我吃完早饭回去睡。”
谢景珩被他一打岔,笔下的字没顾得上用心,反而写得更好了些,多了几分随性。
“丽日和风春意满,花香鸟语物华新。春和景明——”
“嗯。”
其实没什么大寓意,只是感觉他和江浔都六亲缘薄,写那些家和人旺的对联不合适,干脆就盼“春和景明”吧。
他写字的时候上身略微前倾,一只手撑着椅子,腰背都是绷着的,收笔乍一放松,腰上突然疼了一瞬直不起来,他慌乱地想扶桌子,却一把被江浔握住手。
江浔看他嘴唇白那一下就知道他肯定又疼了。
他把轮椅手刹松开,转过轮椅让他面向自己,半跪在他面前。
谢景珩额头抵在他肩上,深呼吸了几次没说话。
“这次疼的厉害?”
谢景珩抵着他肩摇摇头,说话还带着喘息,“不是,有点突然,过一会儿就好。”
江浔也没辙,手覆在他腰上只敢轻揉,静静等他这“一会儿”。
“最近没复健?”
“嗯。”
“年后我和你去?”
“……不用,我自己会去,年前太忙了。”
江浔等他疼过一阵,才扶他起来,“到床上躺着,我帮你做做拉伸?”
平时江浔给他按按腰就算了,他这腰确实出问题的频率太高,经常坐都坐不稳,江浔搭把手不算越界。
可是,到床上,拉伸腿,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浔要抱他,谢景珩不情愿地推了推,“不用,你管的越来越宽了。”
江浔半跪在地上,一手勾着他腿弯,另一只手护在他腰上,僵持着没动,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青予不也这样吗?”
“什么意思?”和叶青予有什么关系?
“他也会抱你、关心你,都是你的朋友,为什么我不可以?”
“不是吗?你在想什么?”江浔状似不解,看得谢景珩一时无话。
“按一下吧,别疼起来,明天一诺来吃饭。”
江浔真的,越来越会拿捏他了。
谢景珩突然想起提出质疑,“……你会吗?”
“会。”
“我先把笔洗了,现在不疼。”
“我一会儿洗,放回原位。”
……
江浔专门找医生学了一点理疗手法,康复训练也学了,但训练谢景珩肯定不愿意让他插手。
第38章
按摩和拉伸也更好操作,松松筋和关节,至少能让他舒服一点,少神经痛几次。
但没想到稍微拉伸一下,谢景珩就这么疼。
他学的时候帮不止一个患者做过拉伸,不管患者双腿是不是有知觉,拉伸都会疼,他不清楚这种疼是什么样子。
更没遇见有人疼到这种程度。
他一开始毫不怀疑自己的学习技术,以为是谢景珩疏于复健太久,越久越疼,越要及时拉开。
但现在,他怀疑可能真的是自己学艺不精。
江浔握着他的腿,隔着睡裤也能感觉到,那双腿又长又直却没有一丝生气。
谢景珩感觉不到,却被疼痛折磨得没法。
他自始至终没讲话,手却忍不住抓紧床单,手背上骨头凸起,快要刺破冷白的皮肤,薄薄的眼皮也被疼痛染得发红。
好像他们第一次做完,谢景珩力气耗尽陷在床上,但挑眉看他的时候像只傲气的小猫,直白又讽刺地说他技术太烂。
只是这次,谢景珩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别皱眉了,疼不是你手法问题,我自己身体不行。”
江浔手上一动,他疼得发颤,江浔动作再次停住,把他的腿平放好。
江浔忍不住想帮他,手却堪堪悬在他身侧,不知道该落在哪,不知道他哪里疼,他搞不明白,“不是说…没感觉吗,为什么这么疼?”
谢景珩掀起眼皮看他,没回答。
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就像他解释不了神经痛,疼痛流窜在脊背里,看不见摸不着。
他用疼得发虚的指尖碰了碰江浔无处下落的手,“继续做吧,做完就不疼了,给个痛快,别折磨我。”
江浔做完,力气耗尽的还是谢景珩,疼痛太消耗人精力。
他给谢景珩盖好被子,再进去送水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他放下水杯没叫他。
第二天也没叫他吃早餐。
有时候江浔自己都搞不清楚该怎么才能让他好,谢景珩的身体哪哪都脆弱得让他心惊胆战,当吃早饭和多休息谢景珩都需要,他无法衡量该顾哪头,也不能强迫他兼顾。
以前过年谢家人也不多,谢景珩妈妈走的早,家里只有他们父子三人,但是谢景珩小时候一个人比一屋子人都闹腾。
等谢景珩十几岁懂事了,谢承钧已经和许桐姐结婚,过年那几天家里多了许桐姐张罗,氛围明显不一样。
再后来有了谢一诺这个小豆丁,和谢景珩正好玩到一块儿去,从那么大点,谢景珩就带着她净干捣蛋的事儿,谢一诺也是黏他,一见他就“叔叔”“叔叔”的跟着跑,一个年过来下好不热闹。
后来,许桐姐除夕那天都带一诺回娘家那边。
今年也是。
许桐姐问他今年去哪边过,还去叶家吗,他说就在自己家。
“那二十九晚上一起吃顿饭,我带一诺去你那边,包顿饺子,小除夕嘛,热热闹闹的。”许桐姐在电话里说。
“行,不过我这边还有个朋友,他…不回老家过年,就住我这儿了。”谢景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陪一诺在游乐场玩的那个吗?”许桐问。
“嗯,你听她说了?”
“哎哟,她可念叨了好几天,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照片我也看了,确实帅,不怪她念叨这么些天哈。”许桐姐笑着说。
“她那天…没吓到吧?”
“没什么事,不过确实有点危险,你和江浔是朋友还是…商业关系?”
许桐姐问的很微妙,谢景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谢景珩试探性问,“姐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我又不是不看新闻!”
这就更难解释了,“我和江浔是朋友,认识四五年了,网上都是乱传的。他和咱们一块儿吃,行吗?”
许桐稍微放下点心,“那一起吃呗,正好让我见见,这事跟一诺说了她准高兴。”
“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别轻信外人。”
……
“啾啾!!”
比江浔更具有吸引力的事物,是小猫。
一诺一见到啾啾眼睛都亮了,捧在手心看着,吧唧亲了一口。
抱上就不撒手,走到哪带到哪。
许桐姐和江浔在厨房准备饺子,谢景珩闲的发慌。
“一诺——你有了啾啾,都不和叔叔玩了!”
“玩,但是我要带着啾啾一起玩。”小姑娘摸着猫一脸享受地说。
“带着她能玩什么?”
“玩……我们玩桌游吧!啾啾是裁判!”
“行吧。”谢景珩撇撇嘴。
不过桌游,现在流行狼人杀、阿瓦隆之类的,谢家老宅有的是,他这边连副跳棋都不一定有,谢景珩在电视柜里翻了翻。
“只有大富翁你玩不玩?”
“不要,好幼稚。”
“嘿,你还嫌幼稚,来真钱的,玩不玩!”
“什么叫来真钱?”
“你如果赢了,我把游戏纸牌都给你换成现金!”
“那今年压岁钱还有吗?”小姑娘鬼灵的一点亏不吃。
谢景珩大手一挥,“两码事。”
“玩!”
两个人先一块儿研究了一遍游戏规则,然后把地图在茶几上铺开,功能卡都摆好位置,谢一诺说啾啾是银行行长,要把“钱”都放她那里。
谢一诺也是运气好,一开局,好几次掷骰子都是火车站、自来水厂、电力公司这种地方,能买的都让她买了,谢景珩过一次就交一次路费,给谢景珩激起了好胜心,越玩越认真,两个人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馅和面都好了,有人来包饺子吗?”许桐姐在厨房喊。
“好,姐,这就来!”谢景珩头也不抬地回。
谢一诺也没空回,她在祈祷自己抽到一张好的“命运牌”。
许桐看半天没人来,和江浔说,“我去看一眼他俩。”
谢一诺和谢景珩两个人都围着茶几,一人手里一堆票子,表情还挺严肃,“哟,你俩这战况激烈呀!”
“啊?姐,没事,一会儿就结束,我快赢了。”
“叔叔你别高兴那么早,明明是我快赢了!”
——“继续。”
——“该你掷骰子了。”
两个人同时说。
许桐看笑了,“你俩玩吧,不用你俩包了,等着吃就行。”
……
谢景珩发现这游戏,还是运气成分大,他竟然玩不过谢一诺。
谢一诺前期房产多,后面过路费越滚越高,谢景珩在交了一万四过路费后彻底破防。
“不玩了!”
“好哦——我赢喽——”谢一诺抱着猫转了好几圈。
谢景珩愿赌服输,点了点谢一诺的“钱”,是真多,他点了点自己身上的现金,根本不够,不过至少是有点的,他该庆幸自己前几天取现金了。
“现金就这么多,其余的支付宝转你。”
“谢谢叔叔!”谢一诺小手一挥、一弯腰,给他来了个王子礼。
做完拿着钱就往厨房跑,谢景珩在客厅能看见那边,谢一诺把钱给江浔了,谢景珩大为震撼。
江浔也一脸震惊,“给我?”
“对呀,我赢的,我送你!”谢一诺臭屁地说。
“哎你这孩子,什么意思啊就给,叫江浔哥哥,别没大没小的。”许桐在旁边,挡着也不对劲,让她给也不对劲儿。
“谢一诺!不许给他!”谢景珩隔着老远喊。
“他有的是钱,你不许给他!”江浔钱比他可多了去了,还拿他的钱给江浔。
“你过来!”谢景珩凶道。
小姑娘根本不怕他,屁颠屁颠跑回来,谢景珩掐住她肉乎乎的小脸,“为什么给他?”
谢一诺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谢景珩从轮椅脚踏板中间把小孩拉进来,按在怀里,“嗯?说不说?”
谢一诺知道叔叔身体不好,不敢真的乱动。
“我喜欢江浔哥哥呀。”
谢景珩乐了,“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当然知道,喜欢就是,我想穿婚纱和他结婚!我要让江浔哥哥做我老公。”
“等你长大了能结婚,他都是老头了。”
“那怎么办?”谢一诺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啊,那怎么办?”谢景珩笑着当小复读机。
谢一诺看着厨房里的江浔和妈妈若有所思,“那让江浔当我的爸爸可以吗?”
谢景珩气得差点没背过去,虽然童言无忌,但是他真有点生气,谢景珩把小孩从怀里放出来,让她在自己面前站好。
“还记得你爸爸是谁吗,我哥对你不好、还是爱你不够?”
“记得呀,我记得爸爸,爸爸爱我,我也爱爸爸。”
“那为什么说刚才那种话,爸爸可能会……难过的。”
谢一诺眨巴着大眼睛,坚地说,“爸爸不会难过,就算我有新爸爸,爸爸也还会爱我,他会开心,因为有人也像他那么爱我。”
第39章
谢景珩愣了愣,“会…开心吗。”
谢一诺扑进他怀里,小短胳膊抱住他,“会的!”
“只要做让你自己幸福的决定,爸爸都会开心!”
“你俩腻歪什么呢,洗手吃饭!”许桐姐喊道。
……
谢景珩咬了一口饺子,“好香啊,咸淡正好,不过这味儿我没吃过,你们创新了?”
“嗯好香好香!”谢一诺也跟着说。
许桐笑了笑,“嘴真灵啊,我们俩把各自的配方融合改进了一下。”
江浔偏过头看着他,“少吃点,饺子对胃不好,尝尝味儿就行。”
“江浔说的对,小珩,都是自家人不用非给我们面子,胃溃疡可不是小事儿,得仔细养着,你别不上心。”许桐姐干脆把他面前的饺子盘都拿远了,换了道清蒸鲈鱼,还给他盛了碗汤。
他打电话那天,许桐姐还对江浔充满戒备,让他小心点,怎么一起包了顿饺子全让江浔收买了。
“怎么有人这么大了还爱告状呢。”谢景珩接过汤吹了一口,对吃不到美味饺子着实感到遗憾。
许桐点点他脑袋,“少贫嘴,他对谁好谁心里清楚。”
……
这一年除夕过得异常平和。
一点都没有过年的热闹,但是江浔在,冰箱永远是满的,他话不多,可屋子里多了点人气儿,总是好的。
有猫在也很好,尽管名义上是江浔的猫,但是江浔只管喂食和铲屎,和这小东西亲近不起来。啾啾也发现有的人类冷漠难以接近,再被谢景珩时不时开俩罐罐收买一下,现在已经把江浔抛到脑袋后了。
年夜饭,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提任何伤心事儿,也没人对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刨根问底。
统共就两个人吃饭,江浔却也做了不少,好在菜量小,还都是谢景珩爱吃的,两个人基本上光盘了。
江浔收了碗筷放进洗碗机。
谢景珩发饭晕,把自己挪到沙发上躺着不想动,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app放春晚,当个背景音听。
啾啾也刚吃完饭,坐在地上舔毛。
啾啾长得飞快,已经四斤重,体型比成年猫小点,大概处于猫的少年期,小狸花长开了又挺拔又神奇,彩狸有对了几分漂亮。
“啾啾,啾啾……”谢景珩躺着朝地上的猫伸手,啾啾大致已经能懂是在叫她,抖了抖毛,走过来贴他的手。
谢景珩顺手把啾啾抱到身上,暖暖的毛茸茸,刚好垫着手腕刷手机。
江浔也没回房间,收拾好餐厅东西,走过来坐下,也靠在沙发上,两个人隔着点距离,各看各的手机,到小品了就看两眼电视。
耳边只有春晚的节目声和很远处微弱的爆竹声,竟然,也不是很冷清。
“嗖、嗖、嗖、噼里啪啦……”窗外突然炸起一串烟花。
谢景珩撑着上身坐起来一点,这个位置看,烟花被挡住一角。
“过去看看?”江浔扶住他胳膊帮他坐起来。
谢景珩望着窗外,“在这看就行,烟花在哪看都一样。”
江浔不由分说得把他抱起来,“不一样,那边清楚。”
从阳台上能看见一朵朵完整的五彩斑斓的烟花,不断有光点冲进夜空,炸开星火,把周围的黑暗瞬间照亮,又缓缓消散。
啾啾竟然不怕烟花声,谢景珩一手勾着江浔脖子,一只手还在撸肚子上的猫,“你说这是在哪放的?”
“永安区,和兴北路那块吧,兴贸大厦那个楼旁边?”
“我也觉得,离市中心那么近,这得罚三千块钱不止。”
“你在市中心放过?”江浔笑着问。
“我在家门口放过,罚了我一千五。”
江浔低头笑出了声。
来看烟花前,江浔说阳台没关窗户冷,给他裹了件外套。
谢景珩松开勾着江浔脖子的胳膊,从外套内兜摸出一个红包。
“别笑了,送你的。”
江浔愣了下,“红包?”
“压岁钱。”
“给我干什么,我过完年二十五,不是小孩儿了。”
谢景珩以前也是给的,刚认识的时候,江浔才十九,完全算不上大人,他觉得自己该给。
谢景珩想了想说,“我二十五岁的时候还是能收到的。”
“压岁钱是压邪祟的,图个吉利。就几张,统共也没个块儿八毛的,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你也别看不上。”他以前可不给这么少,不过以前他也没给过现金红包。
红包封面是他前几天自己写的字儿,他看江浔喜欢。
“拿着吧!”谢景珩知道他抱着自己没手拿,直接放进他睡衣胸前的兜里。
烟花放了小五分钟。
这个年就这么过去了。
十点多,谢景珩上床准备睡了,突然听到窗户那有细碎的声音。
一会儿一下,好像是……小石子砸上玻璃。
这不应该啊,他住这小区安保很好,大半夜也不会有小孩在外面玩。
谢景珩起了身鸡皮疙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下床看看。
他拉开窗帘,一眼看到院子门外有个红毛。
冷炎?
“喂!江浔呢?”冷炎隔着一个小院,双手捧成喇叭朝他大喊。
……
找江浔,他就不能打个电话?
“江浔在家吗!听得见吗!!”红毛还在喊,不仅他听得见,估计邻居也听得见。
他想给冷炎打个电话,突然发现没他电话,于是打开窗子,“不在家,你别喊了。”
“什么?”
谢景珩没他那么大声儿,冷炎没听清。
谢景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要不进来说,我给你开门?”
他不太确定冷炎有没有听清,反正冷炎没再说话,他下楼来了院子大门。
冷炎大概喝了点酒,谢景珩嫌弃得看了他一眼,“江浔不在,你俩没电话吗?什么年代了来人家门口喊?”
“他不接啊!”
不接就是在忙。
“找他干什么?”
“喝酒。”
就这点事儿,谢景珩感到无语,直接就想回去,被冷炎拉住胳膊。
“哎哎,别走啊,你陪我喝吧!”
谢景珩气笑了,“谁给你的脸啊,让我陪?”
“江浔。”
“……”
“不喝,放手。”
“不放。”
冷炎死拽着他胳膊,声音听得他肉麻,“你陪我嘛,你和叶青梨熟。”
原来是叶青梨的事。
“你和叶青梨怎么了?”
“走,上车!”冷炎一看有戏,里面开心了,推着他就走。
“我回去换件衣服!”
……
“我们小区你怎么进来的?”谢景珩坐上副驾驶才狐疑道。
“我车这么好,谁敢不让我进?”
“……”这小区安保还是不行,势利眼。
冷炎来到大学城附近,找了家小清吧。
这个点清吧里人还不少,看模样大部分都是学生。
冷炎自顾自地闷了口酒,“昨天元宵节,我说去一起拜访她爸妈,她死活不让,我家庭学历能力样貌有哪点拿不出手吗?”
谢景珩挑眉,“你想见父母?你都想结婚了?你俩不是才谈了……十个月?”
“你怎么知道?”
“叶青梨说的。”
冷炎充满敌意地瞪了他一眼,“她这都和你说。”随即却有些落寞,“可是我喜欢了她八年。”
谢景珩惊了一下,“你和江浔一年毕业,同岁吧,你高二就喜欢她?”
“嗯。”
“喜欢八年都没追?什么意思,暗恋?”
“嗯……明恋,没追上。”
谢景珩插了一块果盘里的西瓜,没说话。他突然对冷炎刮目相看,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八年都追不上、还能坚持喜欢八年,一瞬间竟然觉得江浔也挺好追的。
“我上高中的时候,她说我是小孩子,我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和你手挽着手出席各种场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她说她喜欢我,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冷炎的眼睛黑白分明,真诚,委屈,不解,看向他,灼热得烫人。
他大概是在问叶青梨。
可能叶青梨面对这样的目光,也说不出话吧。
谢景珩手指摩挲着酒杯的边缘,垂下眼,“我觉得,她要的东西,和你要的东西不一样,她给不了你,你也给不了她。”
“可是我什么都不要啊,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谢景珩笑了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炎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想找人倾诉,“我因为她才努力学习,考了和她同一所大学,也因为她读的金融专业、去的美国,为什么还是没有用……”
谢景珩皱了皱眉,“她不希望你为了她做任何牺牲,更不希望你因此改变自己的人生,这对你们两个都不公平。”这一点谢景珩可以笃定。
第40章
“你现在做这些,已经太过了,太不成熟。”
冷炎像是被戳中了痛点,突然语气急了,“我喜欢她,把她规划进我的未来有错吗?”
“你们都这么想吗?”
“把别人的爱当负担?”
“你对江浔不也是吗?你以为不把他牵扯进来他就能放心不管了吗?”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她,这不是牺牲也不是付出,她只要存在,我就会成为这样的我,你们不明白吗!”
冷炎说得谢景珩发愣。
“做什么在你们看来都是幼稚,你们大那几岁就一辈子有理了!”
冷炎不再看他,一个劲儿的喝闷酒,鸡尾酒度数不高,可他一个人喝了七八杯,谢景珩没拦着。他在想冷炎说的话,好像并非全无道理,可是他无论站在自己的角度、还是站在叶青梨的角度,都不能接受对方这么做。
还有冷炎突然提,江浔不能不管,他怀疑江浔有事瞒着他。
谢景珩也忍不住喝了两杯。
直到冷炎喝醉。
谢景珩给叶青梨发消息让她来接人。
刚发完江浔给他打来电话。
江浔到家发现他不在,“怎么还没回来,在加班吗?”
“我和冷炎在酒吧,一会儿叶青梨送我回……”
“在酒吧?”江浔感到意外,声音都提高了。
“冷炎非拉着我喝酒,具体回去再和你说吧。”
“哪个酒吧,我去接你。”
“也行,刚好,你直接去接叶青梨一起来,让她把冷炎的车开回去,我现在告诉她。”
“嗯,位置发我。”
江浔载着叶青梨,车跟着导航驶进大学附近的一条商业街。
他扫了一圈,就看见谢景珩和冷炎坐在窗边位置。
灯光昏暗,谢景珩靠在轮椅上正抽烟,坐姿懒散,把轮椅坐出了真皮沙发的气势。
桌上摆着一排鸡尾酒杯,地上还放了一打没喝完的科罗娜。
冷炎还握着酒瓶子,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已经醉了。
“喂!”叶青梨一巴掌拍在冷炎后背上。
“呜呜你来接我了……你终于来了……”
冷炎站起来把叶青梨抱个满怀,他人高马大,像个不知道自己体量的大型犬,把叶青梨扑的一个趔趄。
“能走吗?”
“能啊!”
冷炎说着,拽着叶青梨往旁边桌子上撞。
江浔眼疾手快把两个人拉住了。
江浔也给冷炎后背来了一巴掌,“你跟谢景珩聊什么了喝成这样,大晚上折腾什么?”
“我俩谈心,你不懂。”冷炎朝江浔竖起中指,随即被叶青梨敲了一记爆栗。
谢景珩看乐了,顺手掐了烟,“先走吧,结完账了,你俩扶着他吧,我没喝醉。”
“胃疼吗?”江浔问。
“不疼,只有这杯是我的。”谢景珩指了指一堆杯子里的一个空高脚杯。
江浔和叶青梨架着醉鬼,找到冷炎的车,叶青梨说放心她自己能搞定。
谢景珩停在江浔车旁边等他。
“滴滴。”
江浔一边走一边开了车锁。
“喝了多少?”
“真就一杯。”
江浔走过来把副驾的车门打开。
“能自己上吗?”
谢景珩看着车座犹豫了一下,“啧,你就不能开个底盘低的车?”
江浔低声笑了一下,“能,另一台车今天限号,我过段时间把这辆也换了。”
虽然不想让他喝酒,但谢景珩还是喝点酒更可爱,更随心所欲,不防备他,也知道求助,让他想起以前。
谢景珩原本就该这样,被别人帮也该心安理得,所有的好就应该是他的。
江浔抄腿弯儿把他抱上去,顺便替他整理好双腿系上安全带,轮椅收进车后座。
抱完觉得不对劲,掀起他裤脚,就在睡裤外面套了条外裤,“就穿这点?”
“什么?不冷,下了车就是酒吧。”
江浔把掌心贴上他小腿,不用江浔说话,他也知道肯定是冰凉的。
“……”
“穿裤子很麻烦的好吗,他大半夜叫我。”
江浔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腿上。
“晕的话和我说。”江浔递给他一瓶水。
谢景珩点点头,撑着手臂提了下身子。
“冷炎今晚找你干什么?”
“为情所困,”谢景珩悠悠地答,“他是来找你的,你不在,非要让我陪他喝。”
“下次别理他。”
谢景珩被江浔毫不留情的语气逗乐了。
“怎么了?不是你朋友吗?嗯……冷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
“他……”江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叛逆的富二代,一起住了两年,发现他实际上还挺好相处的,”江浔斟酌着说,“而且……善良、热情、真诚。”
“真诚……”谢景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谢景珩开口道,“其实我一直不觉得叶青梨会真的喜欢他。叶青梨比我工作早,虽然家里支持但也不是这行的,她是自己创业,年轻小姑娘要是想自己闯出条路来,不知得踩多少别人挖的坑、见多少肮脏事儿。”
“她和谁谈恋爱我都不意外,但是没想到能和冷炎纠缠这么久。”
“叶青梨顶多能做到喜欢他,”谢景珩停顿了一下,“可是冷炎偏偏要人真心。”
江浔愣了一下,一瞬间甚至怀疑谢景珩是不是点他呢。
他偏头看了一眼谢景珩平静的侧脸。
“你不觉得吗?”谢景珩问他。
江浔没回答,“给他俩想那么多干什么,都一点了,下车回去睡觉。”
谢景珩也确实累了,加上喝酒,今天一天坐了得有九个小时。
腰疼。
但是下车是从高处到低处,要简单一点。
“能自己下?”
“能。”
谢景珩说完手臂抖了一下,一屁股坐歪了,拽了下身子,没支起来。
江浔心里一惊,立马把人扶住了,“腰一点劲儿用不上了?”
“嗯……”谢景珩心虚地声音小到快听不见。
江浔直接把人抱进屋上了楼。
“谢总,捷达新车发布会上的xc26系列和我们正在研发的动力模式几乎相同,他们的电池组管理系统……用了锐新给我们的部分专利。”研发部当面把电脑递给他,上面是临时整理的电子版资料。
谢景珩翻着文档,脸色凝重。
另一台电脑上还放着捷达新车发布会的实时直播,办公室里一时间安静,只能剩下直播声音和风声。
风声呼啸,震得窗棱微微作响,小冰粒霹雳吧啦砸在玻璃上,是不伦不类的雪花里夹着的霰。
过年的时候人们说今年是暖冬,暖冬不下雪,却在来年寒春下了。
谢景珩把笔记本电脑推过去,“拿回去吧,叫上法务部一起,先把所有细节整理清楚。”
技术部的人出门时,外间总裁办的人都忍不住看过去,又克制着把目光收回来,隐隐躁动。
出了这种大事,整个云驰的气氛都隐隐约约不太安定,楼下办公室的员工们也在偷偷看直播,没几个人工作。
谢景珩捏了捏胀痛的手骨,继续盯着发布会直播。
赵启亲自登台,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捷达xc26的动力系统是具有开创性的,将900伏电池包做成碳化高压平面,集成率高达87.6%,在节省电能耗的同时,最大程度上保持了电池的安全性……”
主持人坐进驾驶舱启动车,准备展示电力系统运行。
台下突然传来观众的惊呼,赵启的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导播赶紧将画面切到全景,却看见展台上的概念车冒出白烟,车底部甚至掉落几颗火星。
赵启顺着观众的目光回头,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谢景珩握住隐隐发抖的右手腕,点击鼠标把车的部分放大,底盘电池组起火。
画面很快被切过,聚焦到故作镇定打圆场的主持人身上,主持人微笑着解释只是意外。
台下的交谈声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概念车在主持人讲话期间被切断电源挪走,发布会进入下一个环节。
但直播收音里不断传来衣料摩擦声,现场大概有些混乱。
谢景珩的眉头并没有松开,突然产生不好的猜测。
“喂,张总监,泄漏的几项专利整理出来了吗。”
“已经整理好了,我现在发您。”
谢景珩收到详细的比对报告,浏览了一眼,都是锐新用于这次合作的。
“这三项专利的注册时间帮我查一下。”
“好,我现在查,去年的6月15日,都是……同一天。”
江浔和他签对赌协议的同一天,不是云驰和锐新签约那天,是他们私下签那次。
第41章
“好,你们工作继续,但是告诉公关部那边什么都不要动。”
谢景珩挂断电话,靠在轮椅背上,吐了口气。
会是江浔故意的吗?
他从来没防着过江浔,在合作公司信任的情况下,锐新向合作文件中混入虚假专利数据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研发数据是锐新那边故意泄漏,那捷达发布会是纯粹的意外吗?是他们自作自受?
江浔……从签约当天就迫不及待算计他吗?
谢景珩打了个寒战,因为变天发疼的腰突然变成刺痛,密密麻麻像钢针扎一样。
他趴在桌子上忍了一会儿,强迫自己调整呼吸。
不过几分钟,助理给他发过来一张截图,锐新能源官方发布了《关于新型电池技术被盗的严正声明》。
谢景珩切到社交媒体,“捷达盗取锐新专利权”的词条已经挂上热搜了,谢景珩点进文件原图。
声明说,锐新能源此次用于与云驰合作的专利中,发现技术异常扩散,已启动法律程序。
后附了详细的泄漏专利内容,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没有提到捷达,泄漏内容细节却字字句句都直指捷达这次新车发布会。
作为合作方,锐新能源发布声明也没有给云驰放出任何风声,除了一句“用于与云驰合作的专利”,甚至可以说刻意把云驰摘得干干净净。
电光火石之间,谢景珩突然有个新的猜测,他好像知道江浔想干什么了。
他抖着手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他必须当面问问江浔。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但是再不走以他的身体状态就走不了了。
雪粒劈劈啪啪打在车窗上,雪天路滑,车速快不了。
谢景珩不知道江浔在不在公司,锐新前台说江总不在,他没说什么,直接上了锐新顶层,一路畅通,竟然没人拦着。
江浔不在办公室,张秘书也不在,留在办公室的秘书是一个谢景珩不那么熟的女孩。
“江总不在,他今天外出工作了。”秘书边跟着他边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
“江总没说,您有事的话,等江总回来我可以和他说,让他去找您。”
“不用,我在这等他回来。”
秘书欲言又止,似是有些为难。
“江总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秘书看他脸色惨白,身体明显不舒服,“您看要不您还是回去等?”
“我说了不用,我就在这儿等。”谢景珩声音不大,却透出骇人的压迫感。
秘书不禁咽了口唾沫。
她在总助办公室也挺长时间了,偶有几次接触,她都觉得谢景珩脾气更好,笑起来好看,会和下属开玩笑,不像自己家老板整天冷冰冰。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谢景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比江总有过之无不及。
秘书默默退出去了。
但是不大一会儿,她接了杯温开水,深呼吸几次,攥着拳头给自己鼓劲儿加油,大着胆子进来。
她觑着谢景珩的脸色小声说,“谢总,热水。”
“嗯。”谢景珩示意她放那儿。
她又给自己在心里喊了一次加油,“谢总,您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和我说,您、您要是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也成。江总可能在开会我联系不上,但是江总的意思是,只要您来的时候一定照顾好您,您也别为难我。”
小姑娘脸色战战兢兢,紧张地看着他。
谢景珩用指节抵了抵太阳穴,“有暖贴吗?”
“有有,我给您拿一个!”
也没什么用,他就是不想让小秘书觉得没照顾好他,老围着他转。
小秘书拿来暖贴,贴心得调高空调温度才走。
谢景珩用一只手和牙撕开暖贴,隔着衣服贴在自己后腰上,正贴在感知平面附近,平面以上隐隐发热。
腰上疼,手上也疼,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时候他就真不明白了,这破身体一到天气变化就疼成这样,情绪激动了也疼,到底他妈的什么毛病。
江浔一直不回来。
就像秘书说的一样,他也联系不上江浔。
第一次,他打江浔电话打不通。
捷达发布会后不到半小时,江浔就敢发声明,再给他几个小时他是不是打算直接上诉了?
不管江浔是不是因为他,上诉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江浔能走到今天饭又不是白吃的,捷达不是赵启一个人的,他背后是整个赵家,这点道理他江浔难道不懂吗?干什么非要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景珩想不明白。
他摸不清江浔想干什么,也管不了江浔,但是不能让事态真的那么发展下去。
他迅速联系了赵盈,赵启的姐姐,赵盈对赵家的事其实更有实权,却没得到太多实利,控股大头在赵父和赵启那里,经常是到头来还是要给自己的混蛋弟弟收拾烂摊子。
比如今天这种烂摊子。
赵盈没想到谢景珩会联系她。
赵盈的声线干脆利落:“我也认为锐新没有必要这么做,就算扳倒捷达,对他们而言也是弊处大于好处。但是我联系江浔了,他坚持上诉,你应该去劝他,而不是说服我去放过他。”
“我不是想说服你,只要你先压住锐新那边,我有其他办法。”
赵盈听完他的方法,静默了一瞬,“好,我同意。”
谢景珩松了口气。
江浔给他回过来电话,他刚才打的电话次数多,江浔回电话时语气有些急。
谢景珩的语气毫无波澜,事情发展到现在,反而没那么让人焦心,“有事找你,我在你公司。”
“那你回家等我,我不去公司直接回去。”这大雪天,他怕谢景珩神经痛。
“不用,你过来吧,我就在你办公室。”
“好,我很快就到。”江浔能察觉出,谢景珩不是很开心,大概还有些生气,具体发生的事谢景珩估计已经能猜个七八分了。
他知道谢景珩不想让他这么干,不让他查车祸,不让他和赵启作对,就算开诚布公地聊,谢景珩也会告诉他时机不是现在。
但是他忍不了了。
一场车祸害死谢景珩的哥哥,要了谢景珩半条命,幕后真凶逍遥法外,反过来把车祸罪名推到谢家头上。
他凭什么忍的了?
这次发布会事故和偷窃技术罪名起码能让捷达受重创,赵启手底下的其他房产项目他也有所参与,一个都跑不了。
就算赵启背后有赵家,以他现在的资本,虽然不一定全身而退,但足以和赵家抗衡。
……
江浔进门到时候,看到谢景珩安静坐在轮椅上,指节抵着额角。
听到门开的声音,才慢了半拍一下子抬起头。
谢景珩眉心微蹙,唇色比平时白,望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江浔见他没讲话快步走过来。
谢景珩想说的可太多了,只是听见声响猛地抬头,血压没跟上,眼前一瞬间看不清,脑袋嗡嗡的。
江浔一担心就伸手往他腰上摸,摸到他贴的暖贴,“又疼了吗?去休息室躺会儿。”
谢景珩按住他想抱自己的胳膊,“锐新今天发的声明什么意思,你打算起诉捷达?”
江浔保持半跪在轮椅前的姿势没动,抱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希望,没有把话挑明,“嗯,普通的专利技术泄漏,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谢景珩不信他这一套,“你早就察觉到了捷达那边的动作,故意给他们虚假专利,让他们出事故,对吗?”
江浔怔了片刻,“对,但只是正常的技术防盗,是他们,自作自受。”
“正常的技术防盗。”谢景珩低声重复道,只觉得好笑,“诱导他们盗取缺陷技术,卡在发布会制造意外,这得在捷达收买不少眼线吧。”
“退一万步讲,你和捷达无冤无仇,就算他们刚好窃取到了用于防盗的专利技术,你有必要搞他们搞这么狠吗?跟赵家结仇对你有好处?”
江浔回答不了,“这是锐新和捷达之间的事,和云驰没关系。”
谢景珩冷笑一声,“特地把云驰摘得干干净净,就是为了这句‘没关系’是吧。”
说到这儿谢景珩更来气,江浔背后做这些事儿,一丁点都没让他知道过,他这两年在生意场上栽过不少跟头,看惯了尔虞我诈也学聪明了不少,可他没把这些“聪明”用在过江浔身上。
在商业关系上他对江浔有直觉般的信任,一开始他觉得江浔感情上过不去想给他使点绊子,可他从来没觉得江浔会真的害他,也不曾想过,江浔这样欺瞒他。
“就算你擦着边没违反公司间信息共享协议,布了这么大个局,连我也瞒着,为什么?江浔,我扪心自问,你回来之后,不论那个狗屁协议签纸之前还是签之后,在公司的事上我从来都没有防过你,你看不出来吗!”
第42章
谢景珩一生气,身上跟着疼的厉害,腰腹用不上力气,他用手撑上轮椅椅面,把腰腹卸了力。
江浔扶住他腰,给他顺着脊背,“我不是故意瞒你,我……”
“你怕和我说了我不让你干。”
江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紧抿唇线没有回答。
“不是说和我没关系吗!”谢景珩一下子推开江浔,把轮椅后撤几分,他语气笃定,“车祸的事你也查了吧。”
江浔干脆不再藏着掖着,“我就是查了。他们自作自受才有了今天,怎么了,都到走这一步了,你还想拦着吗?”
谢景珩发现江浔和冷炎一个毛病,非觉得自不量力的付出就是爱,就是不成熟,这么点事儿还怎么着都说不通了。
谢景珩疼得头晕眼花,闭眼缓了一下才开口,“江浔,你到底怎么想的,拼个鱼死网破有意义吗?”
江浔冷着脸,看他疼得心里发酸,可就是天天看谢景珩这样,他才恨赵启,他根本不只是想搞垮什么捷达,他恨不得把赵启亲手杀了、千刀万剐了。鱼死网破又怎么了?
看他不说话谢景珩也来气,“你能不能掂量掂量赵家是什么人,人家在黑白两道混了多少你知道吗!你江浔才活了几年,别人叫你一声江总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谢景珩一口气说完,气得胃也发疼,胃像被人捏着,一捏痛一下,他腰本来就使不上劲儿,手一松开想按胃人就往下歪。
江浔一个箭步冲过来把他抱住,谢景珩头抵在他肩上,疼得气都喘不匀。
江浔抱着怀里发颤的人,不敢吵半句,软了语气完全是在哄人,“别生气,进去躺会儿行不行,休息会儿再说。”
“不行……就在这说,都是我说的,你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江浔不想和他说,只想把他摁到床上躺着。
但他一抱,谢景珩就挣开。
“我说了我不去!”
江浔看着冒火,他就不明白了,话在哪不能说,谢景珩非得这么作践自己身体,“躺会儿怎么了,疼成这样你就好受了?”
“我疼不疼用不着你管。”
两个人都瞪着对方,谁也不让。
突然江浔俯下身,几乎是不管不顾地上手抱起他。
谢景珩根本逃不开,手上再怎么推都不管用,半个身子都无知无觉、一动不动,就只能被江浔圈在手里。
谢景珩一下子就急了。
“我不去,放手,我说放手你他妈听到没有!”谢景珩第一次挣扎地这么厉害,江浔停在半路没有继续走。
“放我下去!你他妈别老仗着我站不起来抱我,你就是欺负人!你放手!”
江浔也来了气,咬着后槽牙极力忍耐着,“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要不要休息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决定!你要我休息我就要休息?”
“那不休息,进去躺着说不行吗?话不是只能坐着说,我又不是想把你怎么样。”
谢景珩突然冷笑一声,“江浔,不会把我怎么样?你话说的太轻巧了。我是个半身瘫痪的残废,你现在把我抱进去门都不用关我爬都爬不出来!你说这话有意思吗!”
谢景珩的话跟刀子一样刺得他心脏生疼,江浔咬紧后槽牙,抱着他的手紧了又紧,终于转身把他送回去。
江浔还没放下他,谢景珩便推了他一下,把自己摔进轮椅里。
江浔双手攥上轮椅两侧的扶手,逼着他对视,眼睛带着淡淡的猩红,“谢景珩,你生气了就使劲儿作自己,一跟我吵架就拿身体说事儿,一次两次往我心窝子里扎刀子,你就有意思吗?”
谢景珩没说话,摔下来的时候腰被窝了一下,他半天直不起来,也挪不了位置,手撑着椅边,疼得牙都快咬碎了。
江浔只是看着,忍着,并不帮他。
突然,江浔松开扶手,转身锤在身后的桌子上。
“操!能不能别他妈疼了。”
江浔背对这他。
谢景珩却看见他眼泪砸在桌面上。
办公室里安静到只剩下谢景珩忍痛的喘息。
过了很久。
江浔转过身,只剩下眼尾淡淡的红,“休息室床头的抽屉里有药箱,里面有止痛药。”
谢景珩蹙着眉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随便你。”
说完他像忍无可忍了一样,疾步走出办公室,门“嘭”地一声被砸上。
……
谢景珩整个人卸了力,抖着手臂抓紧轮椅,堪堪没让自己滑下去。
江浔公司几百号人,他不想这副样子被看见。
最终还是进了休息室,翻出药箱里的止疼药吃了。
休息室听不见呼啸的狂风,却能看见窗外雪片被风卷住四处扫荡,纷纷扬扬。
窗子下面就是一张床,就在身侧,可他清楚自己转移不上去,只能用手肘撑着膝盖,低头闭上眼,硬挨过去,等止疼药生效。
谢景珩脑子很乱。
江浔的办公室,他自己摔门出去去了,这都什么事儿……
刚才吵了半天到底吵的什么,全让他猜中了,如何呢,江浔说出个什么了,一句没反驳,没解释。
认识江浔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因为原则问题吵架……
到底怎么吵的?
都是情绪上头,什么问题了没解决,谁也听不进去谁,全白吵。
艹。
……
不大一会儿,休息室门突然打开,江浔怒气冲冲地冲到他面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抱起放在床上。
然后再一次“嘭”地摔上门。
只留下谢景珩,看着震动的门发愣。
直到谢景珩离开,江浔都没再回过办公室。
他回家发现江浔也不在。
他不知道江浔是不是回自己家了,也不想知道。
谢景珩把自己从轮椅里挪到床上,累得衣服都不想换。
又想躺下,又嫌外衣不干净,挣扎了一番还是把衣服脱了。
睡衣也不好穿,他把自己脱光了,看着自己的身体愣了一会儿。
瘦到只剩下软肉的双腿,无力的腰腹,他连穿条裤子都要蹭半天,江浔照顾他不嫌麻烦吗。
如果要在一起,滚到床上,插进去他都抬不起腰,看着他拖着动不了的半个身子,江浔不嫌恶心吗。
江浔是为了他吗,值得吗。
“喵——喵——”啾啾突然进到卧室,冲他叫。
谢景珩皱起眉,“干什么,什么意思,你找江浔吗?”
人和猫语言不通,啾啾只是蹭他腿,他没知觉,动不了,看得心烦意乱。
江浔人不在还留只猫围着他,一个劲儿叫,烦死了。
等等!
江浔不在,没人喂她。
谢景珩闭了闭眼,补了四片止疼药才开始给自己穿睡裤,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本来就疼了一下午,吃止痛药休息才缓过来点,这会儿药劲儿快过,他能上个轮椅都够呛。
又像跟身体较劲儿,又像是自暴自弃,谢景珩一下摔进轮椅和床之间。
艹!
江浔能不能滚回来把自己的猫喂了!
谢景珩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没人看他,他没什么好丢脸的,疼就疼吧,他也不着急,反正有地暖也不冷。
啾啾好像有些急,一个劲儿拿头拱他。
“你急什么啊,晚吃几分钟饭怎么了!”
“我还没吃呢,我都没急。”
“你急也没用,着急我也站不起来,我这儿往下根本不会动你明白吗。”
……
爬不上轮椅,爬不上床,他要不爬出去呢。
哪个可行性高一点?
再躺一会儿算了。
……江浔,真不回来吗。
明天过后他估计真不会回来了。
谢景珩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别想了。
早就该走了。
江浔回来后解离症状再也没出现过,可能是那次和他妈聊开了吧。
这么不明不白住一起,是谁的私心还说不清楚呢。
……
上次吃的止痛药就快失效,刚吃的又还没起效,谢景珩腰上开始又疼,他从床头柜拿出护腰带上。
谢景珩把双腿拢到胸前摆正,像复健时学的那样蹲起来,向后抓住轮椅,靠手臂力量把自己往上拖。
一松手腿就歪歪斜斜把人往下拉,他试了好几次,反反复复,才把臀部拖到椅面上。
腰腹没力量,最后直起身对他来说很难,谢景珩缓了一阵儿,最后手臂猛地发力把自己拉上去。
他上肢力量本来就不行,勉强能自理,在江浔回来之后更甚,被抱多了,复健时练的那点肌肉都没了。
谢景珩叹了口气,把两条腿捞到踏板上。
啾啾用的自动喂食器,只是今天桶里的猫粮都吃完了。
第43章
谢景珩找了半天才找到猫粮放哪,颜色大小不一的袋子有好几种,有一些好像是也不是猫粮,冻干和什么粉之类的。
他不清楚啾啾现在吃哪种,还是混着吃。
扒拉几个猫粮袋子看了看,功能好像有点差别,不过好像区别不大?
谢景珩刚才太用力胳膊还是抖的,但是在啾啾殷切盼望的注视下,从柜子上随便挑了一袋,颤着手给她撕开了。
一袋猫粮也挺沉的,想倒进喂食器,结果用一只手拿不动,用两只手他坐不稳。
谢景珩抓了一把直接放进啾啾碗里。
啾啾激动地围过去嗅了嗅,不吃。
“喵——喵——”啾啾抓着他裤子爬到他腿上。
一人一猫对视。
?
谢景珩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不吃呢??
不吃江浔买这个干什么???
……
谢景珩回到柜子前,把每种猫粮搜了一遍,挑了袋子最贵的开了,给啾啾抓了一把。
很好。
干饭很积极,脑子没问题。
不过看起来脑子也没有很好,啾啾拱着碗吃,吃一口掉一地,活像个小推土机,把谢景珩看笑了。
他也不知道啾啾该吃多少,等她不吃了他才不再喂,又抓了几把放进喂食器,应该够她明天吃的了。
谢景珩把剩余的猫粮放回去,决定给自己找点吃的。
白天胃有点疼,和江浔吵的时候气的,现在不疼了,不知道是不是止痛药把胃痛也止了。
江浔来之前冰箱基本上是空的,早饭起不来吃,午饭在公司解决,晚饭让餐厅送过来。
印象里江浔开始做饭后,冰箱一直是满的。
谢景珩打开冰箱一看,食物饮品码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但是没有速食,更没有开袋即食。
最终,他挑了块儿牛排拿出来。
牛排是冷冻的,他隔着包装袋放进热水化了一会儿。
虽然这不应该,但是他拿牛排就是为了快点吃上。
撒胡椒海盐、喷油、大火微焦、放黄油、改小火。
五分钟做完。
谢景珩尝了一口。
确实……不太好吃。
但又不是不能吃。
谢景珩挣扎着又吃了几口。
算了,还是放弃吧。
不吃了,就这样吧。
他把自己折腾到床上,看了看时间,这就快十二点了,像他这种身体情况,稍微干点什么事情,都要耗费好长时间。
谢景珩躺在床上只想……但愿明天顺利。
……
江浔早上来过一次,在谢景珩醒之前。
他进卧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侧卧着缩成一团,睡得无知无觉,却无意识皱着眉头。
谢景珩脚露在被子外面,江浔过去想给他盖好,走近一看,白皙的脚背上有几块儿红痕。
他轻轻把被子撩起来,掀开裤角儿,小腿上也都是磕碰的淤青。
江浔看得来气,也心疼,就一晚上,折腾成这样。
他一看就知道谢景珩根本没处理过。刚磕碰后不冷敷,所以淤青面积很大。后期也没热敷,他腿上血液循环本来就不好,到现在伤处还是红紫色。
江浔犹豫了一下,看时间离他起床还有一会儿,拿热水袋把伤处给他敷了一遍,喷上药。
确实是没感觉,无论江浔怎么碰他的腿,谢景珩都感觉不到,也没有醒的意思。
江浔眸子暗了暗。
他把药放在床头显眼的地方才离开,但愿谢景珩自己会喷。
走出卧室门,他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江浔又折回去,做贼一样,轻手轻脚跪在床侧按了按他的腰。
腰上肌肉僵得厉害,他从下往上揉开,碰到手术疤痕靠上的地方时,谢景珩哼唧了一声,想往他身上缩,又移动不了。
江浔看他就要醒,迅速揉了几下,从床上起来。
“……江浔?”
“我来拿东西,你睡吧。”江浔说完转身就走。
谢景珩刚睁眼人还有点发懵,等他走了,才低声说了句“哦……”
睡不着,时间也不早。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床头有一瓶云南白药,后知后觉,空气里已经有云南白药的味道。
江浔已经给他喷过了。
等他把自己挪上轮椅,江浔已经走了。
桌上留了早餐。
谢景珩没见到啾啾,不知道江浔是不是把猫也带走了。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啾啾还在,在吃饭。
自动喂食器里补满了新的猫粮,有几个袋子被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压着一张纸,写着猫粮、鱼油、冻干和各种粉的吃法。
谢景珩笑了一下,这小东西真是挑食又娇气,还挺难养活。
他也没再改密码,因为今天过后江浔也不会再来。
……
所有人都没想到,游离事件之外的云驰直接起诉了捷达,随后才发布声明。
云驰指控捷达前采购经理违规接触启航供应商名单,并举报其工程师时索取竞业协议范围外信息。
避开了核心技术泄漏的锚点。
捷达紧随其后发布了详细的技术比对,表明自己并未盗取专利技术,也承认了云驰的指控,对涉嫌事件的员工进行公开处罚。
在赵家给媒体方施压后,网络舆论风向的转变也很迅速。
锐新也没有坚持起诉。
两天之内,捷达的危机,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谢景珩可以肯定,江浔生气了。
他联合赵家,让江浔耗费那么久的计划破产,江浔生气理所应当。
他以为江浔不会再回来住。
但是,江浔回来了。
准确来说,是每天来又每天走。
桌上每天早上都有新的早餐,不管谢景珩会不会起来吃。猫粮会被补满,猫砂也被清理。
江浔像个田螺姑娘。
谢景珩几乎没有碰见过他,直到一天早上,谢景珩特地早起在门口守他。
江浔看见他只愣了一瞬,然后越过他,把饭放在餐桌,一句话没等他说,“嘭”地关门走了。
就好像饭不是给他吃的。
谢景珩摸了摸鼻子。
江浔的东西也并没有收走,那天早上他说来拿东西,也不知道拿了什么。
谢景珩也没动他的房间,也没让每周来打扫的阿姨动。
江浔并没有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但是他仍然感到不适应。
房子变得空旷,三层也太大了。下班后没有人等他吃晚饭,加班回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习惯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是几个月的相处,江浔完全地渗透到他的的生活中,房子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了他的痕迹。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挽回还是戒断。
就这么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不过他也没让江浔的心思全然白费。
云驰没有立即把内鬼都揪出来,而是借机放了假消息。
他干脆做实了和锐新决裂的传闻。夸大研发支出,隐藏现金流,故意推迟应付账款,等供应商催款,制造资金短缺的假象。
果然,很快,消息被透露出去,媒体的□□涌现,云驰的股价暴跌。
他不想让江浔插手,除了不希望江浔被暴露在明面上,也有时机未到的原因。现在矛盾已经激化,不如直接干票大的。
-
谢景珩办公桌上放着一封黑色烫金的请柬——京华天成拍卖行。
今晚七点。
赵盈邀请他过去。
拍卖行在京市远郊一隅,据说合八卦方阵,京华园内山水石设计精巧,寓意五行流转、生生不息。
拍卖会前有预展,谢景珩对古玩没兴趣,也不想费心这种场合的社交,独自停在一幅书法前。
“文征明的《金粉福地赋》,谢总喜欢?”赵盈留着一刀切的干练短发,一身暗红色西装,摇着酒杯走到他身侧。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利落。
谢景珩暂时摸不清她的态度,不过赵盈找他肯定不是来讨论藏品的,“喜欢,赵总邀我来拍卖会,果然有好东西。”
“可是我也喜欢,怎么办?”赵盈弯腰凑近玻璃柜,冷光映在她脸上,她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
谢景珩将轮椅向后退了点,歪头绅士一笑,“那我当然不会夺人所爱。”
赵盈直起身,脸色缓和,“赵启找我借了高息短期融资,股份都压上了,他下的血本。”
谢景珩点点头,晃着红酒杯,带着势在必得的姿态,“好,接下来,赵总坐等收利就成。”
赵盈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似乎饶有兴致,“有意思,我真以为江总投资是想养小金丝雀呢,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金丝雀这种话,谢景珩顶多在网上看看,知道圈子里有人乱传,第一次有人当着他面说,还是他反驳不得的人,谢景珩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第44章
赵盈的目光直白地他脸上扫了一圈,心说幸好,谢景珩漂亮又聪明,当金丝雀多可惜。
她看够了才收回目光,“好心提醒你们两个一句。赵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背后有赵老爷子撑腰,就算你让他栽个跟头,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被十倍百倍报复回去。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劝你别动他。”
赵盈语气冷淡,确是实打实的提醒。谢景珩正色望向赵盈,碰了碰她的酒杯,“谢谢赵总,敬你。”
说完,把红酒一饮而尽。
赵启打算恶意收购,趁股价低迷大量买入云驰的股票,企图获得云驰的控制权。
但谢景珩留了后手,高息可转债都在自己人手里,只要股价再跌一点,触发转股价重置条例,可转债持有人可以获得十倍比例的股权,赵启的股票被稀释,收购计划就会全打水飘。
如果这时他为了买股借的短期融资还不上,抵押给赵盈的股份就无法收回……
谢景珩不断引他加注,等的就是那一刻。
谢景珩一开始也不是百分百有把握,万一赵启拆东墙补西墙能还上融资,这次顶多算重创,不至于让他在赵家失权。
这半个月,他和江浔几乎没见过面,但对彼此的手段心知肚明,甚至过分默契。
江浔之前布的局远比他想象的大,而且并没有收手。这期间赵启手底下的其它项目也不太平,房地产项目频频爆雷。捷达的海外市场也被锐新封锁,赵启的后路被一下子切断……
现在他确实有了百分百的把握。
……
几乎是转股价重置条款触发前夕,赵启派人来找他,要和他见面。他又不是傻子,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见。可惜赵启也不是傻子,知道他不见,迷晕了接他下班的司机。
伪装的人和他的司机身形很像,谢景珩上了车才察觉,后悔为时已晚。
可是车门未关,从车后方上来两名保镖模样的大汉,谢景珩意识到察觉早了也没用。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赵启还敢用第二次,谢景珩浑身戾气几乎压不住。
“赵总请您过去谈事情,您拒绝他才出此下策,请您听话跟我走。”其中一名大汉拿绳子捆住他手腕。
谢景珩冷笑一声,没反抗。真有意思,他一个路都走不了的人,赵启至于找两个壮汉绑他。
汽车驶离市区,向西郊方向,进了京华拍卖行。
赵启让他们把人绑来,又不让打伤了、迷晕了,车停下,两名壮汉试图把人扛进去。
“别碰我,给我松开!”谢景珩没躲,可眼神狠戾得骇人,连壮汉一瞬间都被吓住,停下靠近他的手。
“松开,我自己坐轮椅进去,他找我干什么你们不清楚吗?弄伤了我你们也别想好过。”
谢景珩嗤笑一声,“我一个残废你们还怕我跑了?”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才给他松开。
……
京华天成的琴瑟阁,安静优雅,不少人愿意过来谈事,可位置也偏。
谢景珩推开门,看到赵启在太师椅上坐着,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谢景珩心中升起厌恶的情绪,连客套都没有必要,“赵总大动干戈找我,聊什么?”
赵启信步走到他面前,把他推进去,将他推到桌前,倒了杯茶,“不急,先喝茶。”
谢景珩看了眼茶水没动,别给他下了什么药,“赵总直说,不用兜圈子。”
赵启不甚在意,自己喝了一口茶,“好,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我们各退一步,放过彼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谢景珩嘴角扬起了个讥讽的笑,“我可以退一步,赵总还有什么可退的吗?”
赵启并不恼怒,甚至笑起来,“谢景珩,还记得邮件里的视频吗?”
谢景珩下颌线瞬间紧绷,手指捏紧了轮椅扶手。
赵启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我可以给你视频,让你哥翻案,条件是废了转股权条款,你也放心,我不和你争云驰,这件事过后我手里的股票都抛出去。”
谢景珩只是死死盯着他问,“你在哪里得到的视频?”
谢景珩明知故问,赵启也不是纯草包。
“你只要得到视频,证明谢承钧不是酒驾,不就可以?关心其他的干什么,套我话?”赵启笑眯眯地扫视他。
谢景珩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没监听也没录音。”他张开手示意赵启可以搜身,然后低声说,“我只是想知道谁做的。”
赵启本来就不大的肿眼泡眯了眯,伸手从上到下在谢景珩身上摸了一圈,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是我做的,你能怎么样?”
“那我不做这个交易,我先走了,赵总自便。”
谢景珩向后退轮椅,却被赵启按住扶手动弹不得,谢景珩皱紧了眉。
“我改主意了,不用做交易,你陪我睡一晚,视频给你。”赵启意味深长的笑意加深,承诺半真半假,手却是直接摸上谢景珩的腰。
谢景珩目光如刀,恨不得剜了他,可是身体受限,现在的局面对他不利,谢景珩挡住他的手,“这个交易我也不做。”
“和赵盈做交易可以,和我就不行了?”赵启面露不悦,突然牵扯到赵盈,谢景珩大抵知道赵启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了,也瞬间放心,至少赵盈没卖了他。
没等谢景珩回答,赵启猛地把他扛在肩上站起来朝里间走去。“做不做可由不得你!”
谢景珩只感觉天旋地转像被人吊起来,血压跟不上剧烈变化,眼前一片黑雾,骂人的话都哑在嗓子眼里。
下一秒被赵启摔在床上,用的都是蛮力,他脆弱的腰背生疼。
“京华天成都是我的人,没人打扰咱们,也没人会知道,怎么样?”赵启说。
谢景珩想坐起来,但是床太软,他借不到力,腰腹也被摔得使不出力气,动作挣扎几次都没能起来。
赵启一屁股坐在床上,就这么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深情,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谢景珩,原来都残废到这种地步了啊,我就算不绑着你,你出得去吗?”
谢景珩胸膛起伏,干脆不再挣动,“你最好直接把我弄死,要不然出去……”
“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这种事情,你想闹得人尽皆知?我反正不介意。”赵启说着把脸凑近他。
谢景珩看着恶心,没忍住甩了他一巴掌。
赵启头被打歪,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伸手捏住他的脸,“长这么漂亮,性子还挺烈,可惜了,我喜欢听话的。”
“你等着,待会儿你会求着我上你!”赵启甩手出去,说着他爬不出去,还是锁了里间的门。
谢景珩蹭着床头,勉强坐起来,一套桌椅、一大面藏品柜、一架胡桃木钢琴,有窗户,三楼,不过他大概真的爬不上去。
手机和轮椅都在外间,当初叶青予给他轮椅上放过微型录音器,他进门前就打开了,好在轮椅上金属零件多,不容易被发现。
叶青予知道生意场上勾心斗角的事儿多,以前劝他别掺和、拿着谢家的钱殷殷实实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后来拦不住他,就让他保护好自己。
没想到,还真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录音中断或录音器损坏,音频和定位都会发给叶青予。
刚才赵启摸他腰的时候,他把录音器偷偷拿下来了,谢景珩摸了摸裤兜底部的录音器,犹豫了一下,没切断。
赵启很快回来,手里拿了个注射器,抓着谢景珩手腕就往上怼。
谢景珩心下一惊,猛地胳膊往回缩,随即想把针管抢过来,被赵启轻松地躲开了。
谢景珩两只手腕细瘦,被赵启一只手就抓住摁在腿上,非常屈辱,谢景珩心里怒火蹭蹭往上窜,“操你妈这什么东西!”
“别那么激动,一点助兴的药,你这么乱动针头可扎不准。”赵启恶劣地看着他,突然放开抓他的手,站起身走到床尾,握住他不能动的脚踝,把液体推进去。
下身没感觉,也动不了,任由赵启摸着,谢景珩咬紧后槽牙。
“啧啧,残废到这地步还能硬吗?”赵启玩味地问,嘴角噙着笑,“能不能都没关系,只要是个人,不出两分钟,你爬着求我操。”
赵启太势在必得了,说完反而不再动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观赏。
谢景珩倚在床头,悄悄切断了录音。
这地方在城郊,叶青予也不在京市,不知道他多久能找人过来。
他最好能拖一拖时间,拖不住的话,赵启要干点什么他确实没其他办法。
谢景珩眸子暗了暗。
过了一分钟,他身上没起那种反应,不知道是因为下肢血液循环差,还是因为这药对他不管用。
但是他心脏突突的,快到不正常,呼吸也变得艰难,好像空气中的氧气变稀薄了。
大概是一些药物副作用,他身体底子差受不住。
猜你喜欢
- 2025-04-03 禁忌边缘 (1)作者:Adranne
- 2025-03-17 鸣濑晴作为卑女的代价,就是被分析员狠狠调教! (完)作者:空琉lemon
- 2025-04-03 超级淫乱系统 (149)作者:akmaya007
- 2025-03-15 乱宫闱 (21-30) 作者: 喝橙汁
- 2025-03-15 艾泽邦尼亚传奇第一季:铅色森林 (1) 作者:骨折的海绵体
- 2025-03-15 从遭遇无名女尸开始 (11-14)
- 2025-03-15 灵异复苏草B就变强 (6)作者:fdsk
- 2025-03-15 众香国,家族后宫 (93-96)作者:瘦不了
- 2025-03-15 众香国,家族后宫 (134-138)作者:瘦不了
- 2025-03-15 众香国,家族后宫 (246-250)
- 搜索
-
- 标签列表
-
- 都市激情 (12)
- 家庭乱伦 (8)
- 人妻交换 (22)
- 校园春色 (39)
- 另类小说 (21)
- 学生校园 (25)
- 都市生活 (14)
- 乱伦文学 (21)
- 人妻熟女 (17)
- 人妻文学 (7)
- 动漫改编 (23)
- 另类文学 (12)
- 名人明星 (29)
- 另类其它 (35)
- 强暴虐待 (36)
- 武侠科幻 (15)
- 学园文学 (41)
- 经验故事 (10)
- 短篇文学 (44)
- 变身系列 (7)
- 性知识 (35)
- 烈火凤凰 (15)
- 制服文学 (29)
- 江山云罗 (18)
- 魅魔学院的反逆者 (23)
- 情天性海 (32)
- 横行天下 (47)
- 赘婿的荣耀 (23)
- 神御之权(清茗学院重置版) (41)
- 娱乐圈的不正常系统 (23)
- 挥剑诗篇 (22)
- 系统帮我睡女人 (43)
- 女神攻略调教手册 (37)
- 反派:我的母亲是大帝 (45)
- 妻心如刀 (48)
- 超级房东 (30)
- 熟女记 (42)
- 淫徒修仙传 (27)
- 网游之代练传说时停系统(二改GHS版) (24)
- 拥有大JJ的豪门公主 (27)
- 温暖 (31)
- 正妹文学 (29)
- 夜天子 (23)
- 梦幻泡影 (32)
- 魅惑都市 (17)
- 囚徒归来 (13)
- 少年夏风 (13)
- 琼明神女录 (43)
- 名流美容院之蜜和鞭 (33)
- 情花孽 (38)
- 艳母的荒唐赌约 (31)
- 我的柔情店长妈妈 (36)
- 那山,那人,那情 (12)
- 我这系统不正经 (13)
- 那山,那人,那情 (36)
- 超越游戏 (8)
- 纯洁祭殇 (11)
- 不应期——帽子的故事 (37)
- 万法掌控者与13位奴隶 (9)
- 剑破天穹 (18)
- 玄女经 (19)
- 淫仙路 (25)
- 恶魔博士的后宫之路 (39)
- 神御之权(清茗学院重制版) (38)
- 春秋风华录 (15)
- 蹂躏女刑警同人番外之闪点孽缘 (23)
- 混小子升仙记 (38)
- 颖异的大冲 (45)
- 仙漓录 (19)
- 警花娇妻的蜕变 (25)
- 重生与系统 (12)
- 混在女帝身边的假太监(河图版) (19)
- 无限之生化崛起 (42)
- 超级淫乱系统 (18)
- 妹妹爱人 (36)
- 柔情肆水 (36)
- 性奴训练学园 (32)
- 沉舟侧畔 (23)
- 轻青诗语 (8)
- 重生少年猎美 (15)
- 老婆如何从一个单纯女人变成淫欲十足的荡妇 (27)
- 碧蓝航线之牛气冲天 (29)
- 纹心刻凤 (19)
- 我的母上大人是总裁 (21)
- 淫魔神 (22)
- 绿色文学社 (8)
- 女友淫情 (17)
- 父债子偿 (33)
- 欢场 (7)
- 侯爵嫡男好色物语 (31)
- 未分类文章 (21)
- 欲恋 (25)
- 母爱之殇-亲子的复仇 (13)
- 欲望开发系统 (12)
- 关于转生哥布林在异世界烧杀劫掠 (11)
- 武侠文学 (21)
- 御仙 (31)
- 天云孽海 (31)
- 异国文学 (34)
- 超凡都市2035 (17)
- 属于我的异世界后宫之旅 (14)
- 转职调教师后过上纵欲人生 (10)
- 善良妻子的淫戏物语 (41)
- 末世之霸艳雄途 (17)
- 枫言异录 (43)
- 约会大作战:关于Bad End线的五河士道重生的那些事 (50)
- 我在异世界疯狂试探 (20)
- 借种换亲 (17)
- 双面淫后初长成 (43)
- 碧魔录 (41)
- 神女逍遥录 (15)
- 我在三国当混蛋 (16)
- 山海惊变 (20)
- 媚肉守护者 (8)
- 诸天之乡村爱情 (24)
- 碧色仙途 (29)
- 邂逅少女与禁忌欲望 (40)
- 恶狼诱妻 (42)
- 烽火逃兵秘史 (39)
- 乱欲之渊 (21)
- 被染绿的幸福 (36)
- 异地夫妻 (47)
- 性奴隶公主逆袭之路 (40)
- 乱欲 (21)
- 利娴庄 (39)
- 老婆帮我去偷情 (38)
- 剑起余波(烽火烟波楼第二部) (11)
- 离夏和公公 (39)
- 迷欲红尘 (8)
- 美女总裁的绿帽兵王 (8)
- 欲望点数 (36)
- 元嘉烽火 (39)
- 很淫很堕落 (14)
- 仙徒异世绿录 (15)
- 陛下为奴 (30)
- 在古罗马当奴隶主 (14)
- 夜色皇后 (36)
- 仙母种情录 (7)
- 深渊—母子传说 (33)
- 国王游戏 (26)
- 凐没的光芒 (47)
- 妻心如刀二 (40)
- 最渣之男穿越日本(渣男日娱) (9)
- 神女赋同人 (41)
- 转生成为女仆后的异世界生活 (45)
- 绿我所爱 (27)
- 纯欲少女养成计划 (44)
- 欲之渊 (7)
- 用大肉棒在民国横着走 (30)
- 斗罗大陆之双生淫魂 (13)
- 邪月神女 (18)
- 七瞳剑士猎艳旅 (27)
- 虞夏群芳谱 (17)
- 末世大佬一手抓枪一手抓奶(末世1V1高H) (36)
- 仙子拯救大作战 (38)
- 父女淫行末日 (21)
- 网游之天下无双绿帽版 (11)
- 碧色江湖 (25)
- 修仙少年的艳途(无限之禽兽修仙者) (16)
- 神级幻想系统 (33)
- 仙子的修行·美人篇 (37)
- 国中理化课 (45)
- 我在魔兽世界当禽兽 (7)
- 爆乳性奴养成记 (21)
- 女公安局长之警界兰心 (31)
- 皇朝的另一本秘史 (30)
- 穿越伊始将异母姐姐调教成性奴 (35)
- 仙女修真淫堕路 (18)
- 虚拟性域:幻影世界 (10)
- 红尘寻剑记 (10)
- 绿是一首慢歌 (17)
- 晨曦冒险团 (50)
- 别让妈妈去健身房 (38)
- 降临 (42)
- 青春荒唐俩三事 (26)
- 我在电影世界当炮王 (31)
- 翡翠灵境 (9)
- 当色批房东得到攻略系统 (45)
- 纪元终结 (37)
- 性感的美艳妈妈 (50)
- 穿越到淫魔界的我要怎么逃出去争霸篇 (8)
- 武道天命卡牌 (38)
- 妻孝 (36)
- 玩转直播圈 (44)
- 无限之用催眠术在动漫世界开后宫 (49)
- 在仙侠世界开妓院 (22)
- 绿帽成人礼 (32)
- 欲望直播 (13)
- 爱在日落黄昏时 (8)
- 那些年,我们共同凌辱过的校园女神 (29)
- 那些年,我们共同凌辱过的校园女神 (28)
- 情幻人生系统—制霸篮坛 (26)
- 心痒难耐 (47)
- 斗破苍穹之始于云岚 (26)
- 众香国,家族后宫 (17)
- 斗罗之乱欲进化 (27)
- 众香国,家族后宫 (11)
- 性爱抽卡系统 (30)
- 高冷的丝袜女总裁妈妈被混混同学屈辱玩弄 (34)
- 租赁系统:我被女神们哄抢 (48)